蘇卿歌已經不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他的臉。

但說起來很奇怪，此時此刻的感受，跟前幾次完全不同。

起初那些讓她陌生的感覺，在潛移默化中竟然消失，也不再讓她覺得，夜瀾的靠近引起身體上不適的反應。

就好像他靠近自己，甚至再靠近些，都是非常正常的舉動。

這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難道說是自己遺忘的那些記憶有恢復的趨勢嗎？

可是關于記憶的部分，還是沒有一點進展。

她記不起來任何關于另外一個空間，和夜瀾之間的那些過往。

唯一讓她覺得奇怪的是，自己正在接受夜瀾，用不可思議的速度。

“那個，我去看看游泳池怎么樣。”她從夜瀾面前抽身離開，加快腳步朝著另外一邊的玻璃門走去。

夜瀾靜靜看著她的背影，等她離開客廳之后，才打了個響指。

隨即，在最里面的房間里竄出一道黑色的影子，來到他腳邊蹭了蹭。

“黑鱗你去泳池周圍盯著，如果感受到黑暗的力量靠近，就立刻把蘇卿歌帶回到別墅里，知道了么？”這一句是絕對的指令。

黑鱗點點頭后跑向泳池，在周圍的花園里藏了起來。

夜瀾把碗筷全都收回廚房后，放進洗碗機里，這才往樓梯上走去。

昨天晚上雖然休息過幾個小時，但他的身體已經非常疲憊，需要進入法寶中入定休養，否則只會讓身體的靈力消耗更快。

等他回到房間時，已經有些走不動步。

但還是憑著意志力反手把門關上，打開了手上的空間法寶。

銀灰色的光芒瞬間從戒指中釋放出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轉眼間，房間里只剩下一枚刻著怪異符文的銀質戒指，已經沒有了夜瀾的人影。

而此時在別墅后花園的泳池前。

蘇卿歌只是站在邊緣，并沒有要下去游泳的打算。

她從隨風晃動的水波中看到了自己，卻又隱隱約約映出另外一個人的樣子。

是她，又不太像她。

有種眼花看錯的感覺，卻莫名覺得特別真實。

不由得半蹲下身，更靠近泳池里的水，想要看個清楚。

忽然間，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了鈴聲，把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她拿起手機，看到是露默打來的電話，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露默的詢問聲：“約好的時間做體檢，大忙人是不是給忙忘了？”

“我現在有點事，走不開，至于體檢的事，暫時不需要，取消吧。”蘇卿歌簡單明了的說。

“其實有個人，昨天晚上聯系了我。”露默沉默了幾秒鐘后，又補充道：“是你不會想要聽到的名字。”

“周玄曜？”蘇卿歌猜測最有可能的就是他。

露默無奈輕笑：“對，的確是周玄曜，他會打電話給我，實在讓我有些驚訝，但從他的語氣里我聽出來，似乎他現在聯系不上你，而且也失去了你的定位。”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已經選擇脫離組織了？”蘇卿歌說出她心里最大的疑問。

“嗯，但我覺得，如果真是這樣，你一定有自己的計劃，不會那么草率，但……你現在接了我的電話，反而讓我覺得，你應該還沒有實行這件事，否則接通電話，一定會暴露你自己的位置，被周玄曜知道。”露默所了解的暗殺組，都是從她口中得知，也是從她的言談里感受到了對周玄曜這個男人的無感。

蘇卿歌輕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下來。

她有種直覺，這可能是自己和露默最后一次通話。

是不是應該說些什么，當做告別。

其實露默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稍微給點暗示，就能夠明白蘇卿歌想要說的是什么。

在猶豫的時候，旁邊傳來了低沉的嘶吼聲。

她幾乎立刻抬起頭看去，想不到是昨天那只體型龐大的黑色豹子，叫小黑。

正對著不遠處呲牙咧嘴的低吼，充滿敵意。

可是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究竟是什么引起小黑這么大反應？

“蘇卿歌，我從來都沒有提過什么要求，也默認我們兩個之間算是朋友，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千萬不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險，知道嗎？”露默的語氣不像平時那么平靜。

隔著電話，蘇卿歌都能感受到她情緒的波動。

或許這就是無形之中的默契，竟然讓她感受到了，分別的感覺。

拿著電話的蘇卿歌唇角勾起了一抹，無奈的笑容，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說：“我會保重，你也一樣。”

“無論什么時候，都要照顧好你自己。”露默這一次說完，先掛斷了電話。

蘇卿歌緩緩垂下手，看著空白的手機屏幕，心情有些復雜。

她從來都沒有正式向誰道別過。

回想起當初自己父母的離開。

明明永遠都不會再見了，可是他們竟然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說，甚至沒有任何叮囑。

只有在蘇卿歌長大后整理照片的時候，才無意間發現，唯一的全家福后面，寫了兩行小字。

‘希望我們的乖女兒卿歌永遠幸福快樂，要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

永遠的幸福快樂嗎？

她以前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可以擁有這種東西，而且所有的幸福快樂，都已經在父母離開的那一刻，徹底遠離自己。

剩下的只有好好活下去。

她的確努力的活著，甚至用賣命的方式，為自己賺了很多很多錢。

用金錢和亡命來不斷填補著內心空虛，以此來麻木自己。

每次在路上看到那些幸福的一家三口時，她都會迅速加快腳步離開，只要不去看，就不會想念，也就不會覺得自己原來那么孤單。

突然，一滴眼淚從眼眶滑落到了手機屏幕上。

她當即愣住，抬起手摸了摸臉頰，連淚痕都還留有溫度。

多久沒有哭過了？

起碼已經有十五年時間。

她用手背把臉上的淚痕擦去，把手機扔關機，扔進泳池。

不管周玄曜能不能找到這個地方，她都已經不在乎了。

因為，身上的死咒，隨時都可能會發作。

保不準，在周玄曜找到自己之前，就已經因為死咒而離開這個世界。

她抬起頭看向三樓的方向，又想起夜瀾說過的話。

只要有他在，就絕對會想辦法把死咒解除。

所以……這個男人說的話，還是讓蘇卿歌的心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