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獵物?
呵。
葉云嘴角的弧度,說不清是微笑還是獰笑,臉上滲出的細微血珠,與那笑意混勻一起,完美契合。而在那墨玉獅虎看來,這笑容煞是滲人,讓它拳頭般大小的瞳珠微微一縮。
這是一場游戲,這場游戲的最終會抉擇出…誰是獵人,誰又是那任對方戲弄的獵物。
墨玉獅虎先前一直都認為它會成為最終的勝者,可是當它看到那嗜血的笑容時,它的心里猛地一沉,它有種不好的預感,可卻想不出自己到底為什么會如此,而且…巨掌已出,容不得它做任何改變。
更重要的是,它此時仍以為自己是獵人。
可這一次……它以為的并不是它以為的。
說實話,從開戰至今,葉云內心深處對那墨玉獅虎有著一絲佩服,一個低級靈獸,一個在許多人眼中甚至都算不上靈獸的低級靈獸,卻能夠將一個人類逼得現象環生,幾乎走投無路,即便這個人類是初出茅廬的“混小子”,它也足夠自傲。
墨玉獅虎似乎天生有一種能力,這種能力也許是它經歷重重險境存活下來的重要原因,這種能力就是它善于或者喜愛給別人下套,它善于偽裝,它能夠將它的情緒偽裝的與人類無意,甚至比一些人類更加狡猾。
不論是此前那次誘惑葉云攻擊它的前肢,還是這次誘惑葉云攻擊它精心偽裝的“致命弱點”——前胸。僅僅是這兩次誘惑,它就將自己不高的智慧展現的無可挑剔。
所以,葉云此前受傷了。
但……也僅此而已。
墨玉獅虎的確很擅偽裝誘敵,但它也只擅偽裝誘敵。這話聽起來像是有毛病,其實一點也不。墨玉獅虎擅長偽裝,是因為它能將自己偽裝的人性化,仿若真實;墨玉獅虎只擅偽裝,是因為它將所有的智慧都用于偽裝,沒有其他方面的智慧。
這種智慧,這種偽裝、這番誘敵,對于葉云可以起到一次作用,但是第二次,若用同樣方法,只會適得其反。
所謂天才,即是以一衍萬,一法通萬法,道法自然。
葉云從小能夠被稱為天才,原因就在此,幼時讀書時,葉云能過目不忘,遇到問題舉一反三,小小年紀,腹有詩書氣自華;現在,踏入修行路,能夠在半年內就突破凝元境第二重,更是悟常人所不能悟得形意訣,感常人所不能感的天地自然……
這些,不無說明葉云是天才。
是天才,也會上當,也會吃虧,但天才絕對不會在一件事上上當吃虧兩次。
葉云不是普通的天才,而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他可以在戰斗中茁壯成長,他成長的速度令人咋舌。
戰場之上。
葉云看著墨玉獅虎瞬息萬變的眼神,他不為所動,他心中萬千情緒一掃而過。
開始,他不慎陷入敵人的陷阱,身受重傷。從那時起,他就收起了自己輕敵之心,將墨玉獅虎當成了一個同等對手,一個同等的人類。
可受傷卻沒有令他慌亂的失去理智,相反,自受傷后,他全神貫注,觀察著墨玉獅虎的一舉一動,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放過。
他注意到了,最開始時,自己躲避時墨玉獅虎前爪如槍的攻擊時,自己的身體在空中詭異一頓,那一頓,墨玉獅虎并沒有發現,或者它根本無暇發現,這讓他對它的靈智有些許判斷。
他注意到了,其時,當自己將枯木化作利箭射向墨玉獅虎時,它的頭輕輕一低,它揚起的前肢在空中微微一停,然而扶在前胸。這讓他當時有些疑惑,記在心頭。
他注意到了,隨后,墨玉獅虎與自己對攻時,它的眼中的輕蔑變成了一絲戲謔,旋即這絲戲謔被突然而現的凝重取代,深藏眼底。這讓他對它的偽裝有些訝異。
他還注意到了,最后時,他們那樣“同歸于盡時”,一絲輕嗤從墨玉獅虎怒嚎的嘴中傳來,這輕嗤盡管很輕,輕的微不可聞,但他還是注意到了。
如此種種,讓葉云肯定了自己的判斷,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墨玉獅虎將它所有的智慧用于為偽裝誘敵,那么它就無暇顧及其它,是以,它沒有發現葉云當時的詭異停頓,它更沒有發現葉云眼中深藏的一絲與它同樣的戲謔。
低級靈獸畢竟只是低級靈獸,它有靈智不錯,可卻無法同人比,它只能專注一樣,無法過多專注。
游戲開始時,他是獵物,他才是獵人。
游戲過程中,他發現了它的偽裝,它卻沒有發現他的偽裝。
游戲結束時,角色對換,他成了獵人,它成了獵物。
所謂天才,便是如此,葉云便是!
何其可悲的是,那墨玉獅虎直到現在仍然被蒙在鼓里,它的手掌義無反顧的對著前本而來的葉云狠狠拍去,似要將它拍成一灘血水。它眼睛里露出來的是最初的那抹得到食物的興奮情緒。
所以,這場游戲它注定要輸。
千鈞一發。
葉云看著卷雨裂風的巨掌不為所動,心里暗道:“即便是千鈞一發也不會是我的。”
他的身體還在向前沖擊,他右手的金色短槍對著墨玉獅虎的前胸,依然沒有改變軌跡,眼角瞥見墨玉獅虎猙獰的面孔,葉云雙腿一蹬,竟是沖著那巨大的手掌射去。
他這是要干什么,墨玉獅虎雙目一凝,他這是想自尋死路?!
葉云的頭離那巨掌只有板寸之遙,那手掌上一滴濺下的雨水已經碰到了葉云插有玉冠的發髻。
就在這時。
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葉云騰空而上的身體竟在空中詭異一頓,一頓之后,他的身體竟然在空中彎起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弧度,避開了那驚天一擊。
葉云忍痛舉起近乎麻木的左臂,搭上了墨玉獅虎的手掌,稍一用力,他整個人向上而去,他的右臂如同宮殿紋絲不動,但他整個人化作了游蛇,順著墨玉獅虎的前肢急速游去。
而墨玉獅虎……此刻終于知道了葉云嘴角獰笑的含義,它知道自己上當了,原來…自己才是獵物,它想要移動身形,奈何,箭已離弦,軌跡難改。
墨玉獅虎眼泛紅光,它怒了,真的怒了。可卻無法改變形勢,它那裹挾巨力的前掌已經不受它控制的對著大地狠狠砸去,離地只有幾尺。
這個時候,葉云已經攀上了墨玉獅虎的前胸,但他沒有停頓,通過之前的觀察,他早就知道了前胸根本就不會是它的命門。
于是,他繼續盤旋向上。
凌厲的巨掌速度越來越快,將那來不及灑落的雨水拍成無數水絲,那手掌終于離地只有幾分。
而這時候,葉云上游的身體驀然一頓,他抬起頭來,看著雙眼露出驚慌的墨玉獅虎,面無表情。
這一剎那,葉云一直不曾動過的右臂終于探出,他小臂屈伸,右拳前那柄元力短槍與身平齊,葉云盯著墨玉獅虎的頭下,黑色雙眸突然一凝,無悲無喜的眼神在此刻爆發出異樣色彩,似乎要將這陰霾的天氣掃開。
看似很漫長的戰斗過程,實則不過是腳步幾次蹬地,身形幾次漂浮,眼神幾次變化的時間罷了。
天地中,這場漫長戰斗貌似要在葉云的揮槍中結束。
仰頭,葉云一聲大喝:
“崩槍!”
前一刻,那柄金色短槍還在風雨中飄零,
下一瞬,它綻放金色光華閃耀天際。
嗵!
一聲清響在天與地之間、風與雨之中響徹開來,似樂器和聲,與雨水聲、狂風聲形成了絕妙的音符,聲韻極美。
當然,這美妙音符是對葉云而言的。
對于墨玉獅虎來說,這無異于晴天霹靂。
只聞,
噗!
墨玉獅虎噴出一大口鮮血,它雙眼怒瞪,眼中滿是驚愕與無法置信,它想不到那個人類少年竟然能夠將它重傷至此,若非當時……
墨玉獅虎緩緩低下驕傲的頭顱,它的眼睛終于是看到了自己的致命傷,在自己的脖頸間,此刻鮮血狂涌,一側,那將自己的重傷的金槍猶如最后的夕陽,綻放一下,消失殆盡。
墨玉獅虎移動拳頭般大小的雙眼,看著抓住自己鬃毛的人類少年,眼睛一動不動,似是在詢問,這個人類少年為什么會知曉自己真正的命門。
看著那滿是疑問的眼睛,葉云輕聲一笑,說道:“之前,我將枯木射向你時,你的頭微微一低,盡管很細微,但我卻看到了。
然后,你又拂動前肢移向自己的頭部,卻又在胸前頓下,也就在那時,你雙眼閃過一縷戲謔,這…我也看到了。枯木攻擊你的頭顱無效,你的胸前也不是弱點。
呵…你都這樣幫忙了了,若我還不清楚你的命門是在頸脖,那豈不太辜負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最后,葉云慢慢說道:“這場游戲很好玩,我很喜歡。”
說完,葉云朝著那墨玉獅虎笑了起來,笑的很放肆,很嗜血,仿佛是在笑它直到最后才清楚被耍了。
也許是被氣得,也許是傷勢復發,墨玉獅虎“噗”的一聲再吐一口鮮血,那鮮血直接噴向葉云。
葉云不閃不躲,任由那傾盆大血灑在身上,將他紫色的衣衫染成一片腥紅,就連大雨都沖刷不掉。
但是……葉云笑容更甚,更加肆無忌憚。他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狀態是怎么回事,他覺得自己體內似乎有一種狂暴因子,當自己將墨玉獅虎重創之后,那噴灑的鮮血將這狂暴因子徹底點燃。
點燃后,葉云熱血沸騰,一種嗜血的沖動難以抑制。
終于,他再也無法抵制這股難言的沖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