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里，霧容沉默須臾。

在不經(jīng)意間，槐看到了霧容的神情：雙眼垂簾，氣息低沉，嘴角還有殘存的嘆息。

這樣的神情，槐在此之前從未見過。

槐只知道這神情中包涵了太多，就像是被無邊的濃霧所覆蓋的亭臺樓閣，難以呼吸。

“人，可以聚在一起歡笑，也可以因分離而哀愁，可以相見恨晚，一見鐘情，可以難舍難分，共訴衷腸……”

“人，是世間最重情義的，也是世間最薄涼的?！?

槐雖是聽著，但無法理解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也許便是槐不懂人間的原因之一。

霧容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話語有些沉，重便立刻轉(zhuǎn)換話題：

“總之，這天下人間不是靠我說你聽就能了解的?！?

“尤其是那祭神燈節(jié)，那盛景，非言語所能描繪一二。世間百態(tài)，就數(shù)人間能使游子眼花繚亂?！?

霧容抿了一下嘴唇，對槐說到：

“你想去看看嗎，這山之外的風(fēng)景？”

你想去看看嗎……

一瞬間，槐對這句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是這兩百年他活的十分清淡，因此那些寥寥無幾的對話他記得一清二楚。

槐沒有印象曾經(jīng)有人這樣對他說過。

可……槐總覺得眼前這一幕有種異樣的熟悉感覺，就想要伸手抓住什么。

恰似露水輕輕劃過荷尖，這種遙不可及的感覺也轉(zhuǎn)瞬即逝。

你想去看看嗎，人間？

好像那個人是這么說的……

“槐公子？”霧容見槐的神情有些不對便輕輕叫了一聲。

槐應(yīng)了一聲，這才回過神。

“你怎么了？”

“哦……”槐反應(yīng)過來，說道：“你應(yīng)該是第一次來盤虛山吧？”

“是?！?

“可我還從未離開過盤虛山，山里的一花一草我都能記住它們的模樣?！?

“山中風(fēng)景常在，你若是想了，便回來。人間紅塵煙雨芳華無限，變幻無窮，一定比這山里更使人留戀……”

聽著霧容的話，槐回首將視野略過林間的綠意，落在那個樹洞前。

面對霧容的邀請，槐并非因眷戀盤虛山而猶豫。

相反，他厭倦了。

玩，樂，槐并非在意。他在意的事情從始至終只有一個……

山神！

“別擔(dān)心，我就是一個小小修士，對您是慕名而來……”

槐看著霧容，又想道：他明明是如此急切地尋找山神，又怎會只是想帶我下山游玩？

不過，這也許是一個機(jī)會。

大槐樹參天而生，近云而長，不知高幾尺。樹上長滿了青苔，樹下洋溢著由古老帶來的靜謐，使人心曠神怡。

槐在大槐樹粗糙的樹皮上輕輕撫過，似一片黎明的湖水，終于漸漸明朗了起來。

“好，我要去?！?

…………

“老仙，”兔妖樂眠恭恭敬敬地對面前的老者說道：“那位離開了?！?

“嗯。”

老仙微微點(diǎn)點(diǎn)頭，并不為所動。

“那，那咱不去追嗎？”

樂眠顯得有些緊張，不住地眨眼：“那位，那位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們，我們?nèi)绾螌Φ闷鹛煜律n生？”

“盤虛山太小，終容不下他。”

“那，那也不能就，就這樣看著那位大人……讓，讓小仆去跟著去吧?！?

“天地自有其道。”

老者的聲音雖蒼老卻十分有力，樂眠見此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