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是她有求必應的那位
書名: 曩拓作者名: 看盡長安花本章字數(shù): 5118字更新時間: 2021-11-06 15:01:00
C市。
“謝謝你的大紅包!”賓客還不算多的草坪上,孫泥克面前的新郎搖著手中的紅包眉飛色舞:“真的不吃了晚宴再走?菜是我點的,全是肉!”
“哼!”縱然新郎拿肉相邀,但孫泥克可是個計較的人,“你的伴郎團九個人卻沒有我的一席之地,可見對于你來說我的地位那是十名開外去了。”
“喲,你這是替我把跟他戀愛四年的醋都吃光了呀!”孫泥克勁兒正上來呢,新娘子挺著個大肚子來了。
“我去!”要不是穿著婚紗,孫泥克就要以為這是前任來砸場子,“你肚子里帶的貨是他的嗎?”絕非開玩笑,孫泥克認真極了:“我記得畢業(yè)那天你倆還在鬧分手呢,這不會婚禮進行曲彈到一半,孩子就滾出來了吧?也得,到時候你倆干脆現(xiàn)場滴血認個親再結(jié)!”
“去你大爺!”
“哎喲,媳婦兒媳婦兒!”
新娘子虎得很,穿著婚紗,挺著肚子就向?qū)O泥克踹去,嚇得新郎趕緊抱住新娘。
“得得得,我錯了!”孫泥克假意閃躲,哈哈鬧完,正經(jīng)道歉,“大學四年有兩年、每周七天有四天徹夜不歸宿舍,你倆都敲鑼打鼓公開狼狽為奸多少天了,要一直沒點動靜,那你也不會嫁他,估計正帶他四處看男性科呢!”
“哎呀,從頭至尾一棵樹上相互吊死,我們這是遲早的事,不像某些得道高僧,妹子無數(shù),都是用來打水占座位的,正經(jīng)連個手都沒牽過,就是滾草坪也是各滾各的,那些人才該在男性科租個永久性床位!”
“嘶……”孫泥克想懟,但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詞窮,拿什么證明他胡說八道呢,多說無異于狡辯,全宿舍乃至全班誰人不知大四的時候,其他室友都帶著女朋友出去租房住了,只在宿舍掛個名,只有他自己一直住到必須要騰出宿舍給學弟而被趕出來。
“看吧,老熟人知道的太多,到時候借著酒勁正好相互捅刀!這伴郎還敢當嗎?”新娘只是孩子他媽差些時辰才是孩子他爹的老婆,已經(jīng)逮著機會就護短了。
“行!”孫泥克站直了身體準備撤,“就這種厚顏無恥顛倒黑白的狗男女,說什么都是對的。好不容易可以正式蛇鼠一窩同流合污了,那我干脆錦上添花祝你們活過烏龜賽過王八,爭取熬到可以以舊換新領(lǐng)取二代結(jié)婚證!”
“嘴不欠會爛呀你!”新娘將手中一顆剝好的糖果遞給新郎,新郎直接抱住孫泥克的脖子撬開牙給塞了進去。
回到C市十四天,一半玩不夠一半睡不醒。到第十五天,今天,孫泥克突然覺得無聊了。既不想挨到晚上跟正在職場逆來順受的同學“執(zhí)手相看淚眼”,也不想跟著上鋪的兄弟在喜宴上把紅包壓在層層疊疊的酒杯下,大聲喊著:“喝,喝,喝……”
所以他提前好久到,悄悄地來輕輕地走,只為送一個紅包,而且他發(fā)現(xiàn)能聊表他心意的竟然也只有那一個紅包而已了,其他的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一路惆悵,不知不覺竟然到了母校門口。孫泥克極少惆悵,正因如此,一但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惆悵?惆悵就被更加加重了。
車輪借著秋風卷著樹葉在面前停下,70路公交。這里是終點站,也是起始站,坐到這里才下車的人和在這里就上車的人一樣少。
在車發(fā)出“噗”的一聲,車門已經(jīng)開始關(guān)的時候,孫泥克忽然一步邁出,兩手往兩邊猛地抻開,生生擠了上去,司機機靈,見有人不知死活地往上擠,趕緊開了車門。
鬼火冒三丈,師傅剛欲開口既教訓又瀉火,孫泥克嬉皮笑臉跟師傅敬了個禮:“謝謝師傅,光顧著看您穿制服帥,忘記上車,下次不會了!”
“下次?”兩個字后,師傅的語氣完全平和下來:“下次不要擠,司機發(fā)現(xiàn)有人漏上了,會重新為你開門的,小兄弟!”
“好嘞好嘞!”孫泥克謙虛有禮,說完趕緊乖乖巧巧往后面找座位去了,司機假意從后視鏡看乘客是否都坐好,實則目光都聚焦在鏡中自己那10秒內(nèi)換了幾個角度的臉上。
兩個站后。
何以解憂,唯有短視頻!車似乎剛停就走,孫泥克一個人在座位上笑到抽筋,抽空檢討估計打擾到別人了,于是偷偷瞄去。
這一瞄,一眼就瞄中了前方抓著桿子站著的一個人,那人一看就是舒嬋!
難道她也偷逃了?
這個壞家伙,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逃掉,鄢蟄估計不會管,因為根本不足以影響他尋找曩拓的大局。但是如果集里面少掉的是兩個人,那就太不好辦了。
孫泥克突然覺得自己的好日子估計不太久長,本來都打算好了老死不再見面,如不幸,就五百米開外繞道而行?,F(xiàn)在好了,居然在一張公交上,哪有什么五百米,零點五米……好像又太夸張了點。
如果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車上怎么辦?假裝不認識!希望她也如此,傲嬌又有骨氣地裝作不認識!
想想她看過自己被駢獸撕成光屁股的樣子,她還抱著自己轉(zhuǎn)過圈!噢……簡直比剛才結(jié)婚的那位還恐怖!
這么想著,舒嬋對于孫泥克的威脅已經(jīng)不是假裝不認識就可以解決的,他開始忐忑起來,倉皇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順手抓著座位旁一個中年婦女塑料袋里的大白菜葉子就扯。
由于袋子口被扎緊,孫泥客扯半天沒什么動靜,干脆直接揪了一片葉子撕成兩半,一只眼一半,死盯著車廂前頭目視前方巋然不動的舒嬋以防被她看見。
就在下一個站的時候,突然上來了一個拉著行旅箱的青年,這本是很尋常的事情,可是孫泥客看到那青年付錢的手機停留在了掃碼的地方,眼睛直愣愣地定在了車后面。
從來目光都是直接穿過或者直接忽略別人的舒嬋,因為這不經(jīng)意的一眼僵住了。幾乎可以說目瞪口呆和機械,青年朝著舒嬋走過來,他似乎遺忘了身后那個因為他騰出位置才上車的姑娘。
那是個個子不高身形圓潤得可愛的姑娘,反應非常快,一眼便看出了普通公交上的異常,她加快腳步跟了上來。
青年這才清醒過來,趕忙介紹這是誰誰誰,舒嬋仿佛對那個姑娘的名字并不陌生,孫泥客看到她有把名字和人對上號的表情。
那姑娘無比歡樂,臉上全是幸福之色,滔滔不絕說著她和青年的甜蜜日常以及對未來的憧憬,規(guī)劃細致到類似于開滿矮牽牛的陽臺上如何渡過一個煮了咖啡烤了甜點的午后。
相對無言的另外兩人——青年臉上的表情頗具玩味,舒嬋那張平時根本不愿搭理人的臉上既和顏悅色又從容有禮。
孫泥客透過已經(jīng)斜到太陽穴邊的兩塊菜葉,臉上露出鄙夷之色,但下一秒他看到舒嬋垂在身體一側(cè)的手上大拇指保持均勻的頻率摩挲著其他的手指,孫泥客又不禁暗自罵道:“蠢貨!”。
那姑娘還在嘰嘰喳喳、眉飛色舞,孫泥客直接看不下去了,也不管現(xiàn)在是哪個站,恰好又瞅到車外路邊的共享電單車,他趕在車門關(guān)上之前跳下車去,三下五除二掃了一輛車就追上去。車上那個自家菜被莫名揪掉一片葉子又被莫名丟回來的大姐連肇事者的正面都沒得見,作為過來人她咬著嘴唇笑了又笑。
公交車連等了兩個紅燈,孫泥客耍小聰明繞過紅燈,幾次和公交車同步但隨后又被甩開。
公交上的姑娘完全沉浸在幸福里,舒嬋不擅長于應付這種場合,搭任何話最后都會被撒狗糧引出另一波話題。
上車的人依然補不上下車的缺兒,車上的人愈加寥落,車屁股往后懟了一下又要重新發(fā)動,車門都關(guān)上一半了,司機突然又停下來,莫名其妙看著上車的那人。
孫泥客那張笑得快開花的臉出現(xiàn)在前方,這事兒本就夠讓舒嬋意外的了,沒想到孫泥客卻一眼對上她的目光:“寶寶,快來刷卡,我手機沒電了!”
舒嬋左右看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有回應他的人,人還沒反應過來咋回事呢,孫泥客直接過來抓過舒嬋的手機,拉起她的大拇指往手機上一戳,一連串動作舒嬋恁是沒反應過來他在鬧哪出。
手機解鎖、刷了公交車的兩塊錢回來后,孫泥客十分不見外地把手機塞回舒嬋手里,又十分自覺地站到了舒嬋身后,與她抓著同一根桿的上下段。
如此突兀地冒出一個人來,青年驚詫地盯了孫泥克很久。
“嗷,你們是舒嬋的朋友?”孫泥克把那兩人挨個飛快看了一眼,“嘿,你也不介紹!”孫泥克的胳膊拐了一下舒嬋,“我是她有求必應的那位!”
他這一介紹,雖然不知道緣起何處,但舒嬋懂了。那姑娘不再和舒嬋分享他們對未來的憧憬和他們戀愛生活中的嬌嗔癡嗲,整個人比起剛上車的時候變得矜持了許多。
舒嬋不傻,心里暗自覺得好笑,又想起網(wǎng)上某個視頻有類似于“如果洪世賢長成黃宗澤那樣,倒顯得品如太計較了”的評論,毋庸置疑,孫泥客是長得好看的,雖然不能和黃宗澤比。
一個站的距離似乎并不長,車停住,車門緩緩打開。
“走了?!笔鎷瘸蚰莾扇说哪抗庖蝗缙匠?,沒有裝進任何“人之常情”,她禮貌地和那兩人簡單道別。
生命中的有些人,這一次分別或許就是永遠,就如八年前舒嬋并沒有想到還要遇見。心若不想,何言“再見”。
“怎么樣,是不是十分感謝我?”孫泥客跟著跳下車,迫不及待邀功。
“并不,一個站而已?!?
“前男友?”
“中學時代的暗戀對象?!?
“哦噢……原來是‘癡心妄想’??!”
舒嬋快速行進中扭頭瞪他。這話聽上去難聽,但想想年輕時的那些糊涂事,又覺得用詞精準,一時間竟找不到好的反駁方式,只好加快腳步離開。
“那時還沒有人告訴我要讀散文。”
五分鐘后,舒嬋突然停下,對為了跟上她腳步而走得喘大氣的孫泥克說道。
“哦!”孫泥克頓了一下才懂,連忙夸獎:“效果顯著!”
“依然不得要領(lǐng)!”
認識那么久,孫泥克發(fā)現(xiàn)她總算是好好看了一眼自己,雖然說的是那種話。
“對了,你去哪里?”下車后也沒問個意見,兩人居然就同向走了十來分鐘,“既然只有一個站的距離,怎么還坐公交車?”
“大姐,我不是只坐了一個站。”孫泥克踹著路邊的石頭。
“嗯?”
“你上車之前我已經(jīng)在車上很久了,中途下車是為了想辦法給某些人撐腰?!?
“某些人……”舒嬋停了下來,抬起一條腿攔住了孫泥克,“我呀?”
嗯——
“所以我當時的表現(xiàn)很弱?”
“你都讓那姑娘誓死要守住自己的男人了!”
哦——舒嬋吐了一大口氣,細細回想自己確實有些激動了,要知道這八九年的時間,兩人是各自在天南地北的兩個城市,據(jù)那兩人說他們剛剛才下高鐵,網(wǎng)約車堵在8分鐘的車程之外,就隨便上了一輛公交。
“美女……”
舒嬋還沉浸在那些細節(jié)的回想揣摩當中,安靜的林蔭路突然有這么一個聲音,舒嬋抬頭看去,一個表情猥瑣、齜牙咧嘴的男子正迎面走來。
“美女,耍哈兒嘛!”舒嬋抬頭看時,那人已經(jīng)離自己很近了,見她抬頭,那人直接朝她伸手過來。舒
嬋還處在回憶當中的感情本能下,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避開這種令人作嘔的場面。
男子猥瑣下作的臉在眼前閃出,只聽“哎呦”一聲,孫泥克已將其撂倒在地:“來嘛,來我陪你耍!”
“哎喲,疼疼疼……”
孫泥克放開腳,那男子連忙爬了起來,一刻也沒多留,落荒而跑,“你給老子等著!”
“怎么樣?”孫泥克自然接過舒嬋手中的可樂,喝了一大口,擰上蓋子,卻有些迷糊了,“這可樂是我的嗎?”
“反正不是我的,我不喝可樂?!笔堑?,舒嬋不喜歡可樂,正如她喜歡溫吞吞按部就班的生活。
“那怎么會在你手上?”
“在你剛剛硬拗造型刷存在感的時候塞給我的!”舒嬋朝流氓逃跑的方向努了一下嘴。
“嗬!”孫泥克轉(zhuǎn)身就離開。
“去哪?”一起走這么久,都習慣一起找曩拓的節(jié)奏了,舒嬋問完才覺不妥。
“這么不識好歹,沒意思,回家了?!睂O泥克邊走邊擺手。
“當下的賬當下結(jié)清吧,免得以后變成糊涂的人情債,所以請你吃路邊攤!”
“嗬!”孫泥克冷呲一聲繼續(xù)走。
“或者給個地址我給你寄禮物!”
“紅包,轉(zhuǎn)賬!”
“多少?”
“1、7、4、8!”氣死了,孫泥克獨自生著悶氣,仰頭長喝一口可樂,加快了腳步。
兜里的手機一陣劇烈的震動,隨之傳來悅耳的錢幣聲,一個女聲字正腔圓地讀著消息:“您的豆豆紅包收到豆豆轉(zhuǎn)賬一千七百四十八元!”
孫泥克嘴里的可樂噴出半米遠,險些沒把自己嗆死。一把擦干凈嘴角的可樂,他轉(zhuǎn)身撒開腳丫子往回跑去。
“舒嬋你幾個意思?”
發(fā)完紅包,正迎著風大步流星的舒嬋被孫泥克叫住了,她停住抱手等著不遠處變跑為快走的孫泥克過來。
“你就讓我領(lǐng)一次好人卡不行嗎?”孫泥克站在舒嬋面前掐著腰喘著氣。
“學不會成人之美。”
舒嬋抱著手歪扛著腦袋,一副欠揍的樣子。孫泥克實在也拿她沒辦法。
“你還是請我吃飯吧!”孫泥克邊說邊點開手機拒收紅包。
“我覺得紅包直接省事兒,何必勉強地坐到一起去,自嗨鍋歡樂又不互相吃口水,不好么!”
“哼!”紅包已經(jīng)拒收,被舒嬋這么一說,孫泥克轉(zhuǎn)身就走。
“啊,請請請請!”舒嬋趕緊追上去把他拽回來:“腴山上論二皮臉你不是第一嗎,現(xiàn)在怎么變小氣了?”
“你錯了,我和大姑父并列第一,而且有可能是他讓著我的!”雖然說話了,但孫泥克還是很生氣的樣子,把腦袋別到一邊,眼睛瞟到天上。
“哦……”舒嬋也沒怎么把他的話聽進去,敷衍地哦了一聲,然后說道:“約李夕楨吧?!?
“嗯?”最該關(guān)心的問題來了,“鄢蟄給你們放假了?”
“上車之后,我和李夕楨先后在中途的站點溜了,不巧的是我們在回C市的第二天就撞見了?!?
“天哪,你們是學我的?”孫泥克一臉興奮。
“想多了。”舒嬋藐視他一眼:“我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腴山上已經(jīng)耽擱太多時間了?!?
“什么事啊?”孫泥克八卦地湊上來。
舒嬋看都沒看他一眼,一臉“關(guān)你屁事”的表情,一如最開始孫泥克對她的印象。
孫泥克自覺多話了,癟著嘴,“有什么了不起!”幾個字化成臉上的抽動。
“現(xiàn)在也不是飯點,我倆這是要在大街上耗時間?”
“我要先去看一副壁畫,你可以去接你的妞,我們約定地點見。”
“沒有妞,我跟你去看壁畫?!?
舒嬋也沒有再說話,仿佛他去接妞和跟她去看壁畫沒有任何區(qū)別,甚至連人物數(shù)量上也沒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