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你定。”
“做什么?”
“見面。”
“不必,直接開始你的計劃。”
“那么,一周后。”
“明天。”
“……”
“怎么,不行?”
“我有自導自演的嫌疑。”
“問題可以因為我而集中到一處,這樣解決起來少些顧慮。”
“出門的時候你可以在門上貼‘派月山’三個字。”
“這三個字鎮宅?”
“能讓你把所有問題都隨身帶走。”
跟鄢蟄的溝通簡潔高效,電話中就定下了所有的事情。
果然是鎮宅的作用,不過派月山是個地名。貼上那三個字開始,舒嬋心里果然平靜下來。靠畫畫討生活的而已,在哪里不可以畫呢?這樣反而更加自由些。
派月山是個旅游度假小鎮,寸土寸金。鄢蟄讓舒嬋去的地方,像極了古裝電視劇里的皇家別院,背靠小山包,面向一個人工湖,只不過建筑有些近現代歐式風格,但也不全然是。不論園林景觀還是建筑色彩,總會在某一處有另一處的強烈對比來完成呼應,讓人覺得熱情又氣派。
舒嬋才剛被這一磚一瓦的宏偉精致所震撼,就隱約聽到二胡的聲音。越往里走,聲音越明顯。
沒有人帶路,沒有人迎接,雖然這二胡聲有些不怎么應景,但舒嬋好歹是有了些真實感。
拐個彎就能看見這二胡聲的出處。
烈日當空,這里也不缺陰涼處,可就是在人工湖邊的路上,有人擺了一頂紅色大傘,好巧不巧,正好把那一段路給占了。
活脫脫一攔路虎。
湖面的光刺得人晃眼睛,走近了,舒嬋才看到拉琴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微胖。每一個胖子的五官都是精致的,這位也不例外,恐怕十多年前也是人見人愛的帥哥。
湖面投過來的波光實在是很容易讓人忽略重點,要不然舒嬋絕對不會是個以貌取人的人,何況這人是個叔叔級別的。
更近些的時候,舒嬋的目光被那拉琴人周圍一圈擠擠挨挨毛絨絨的后背所吸引,若不是那些排成一排的耳朵不時有幾只抖動的,舒嬋怕要以為那是毛絨玩具。
這里四下無人,舒嬋本來還納悶,烈日下孤芳自賞,這人的內心是有寂寞啊!
原來是對貓拉琴。
合計二十來只貓,像極了專心致志的小學生,舒嬋的到來沒有任何一只被驚擾到。
啊——
白刀子進入豬喉嚨管般的慘叫,烈日當頂,終于起了一絲涼爽的風,舒嬋身上卻如同才被滾水淋過。
哎呦——啊——
這幾聲叫得慘絕人寰,舒嬋更加緊張起來。還好,突然轉得凄厲厲的二胡聲緩和了她的浮想聯翩。
拉琴的人沒有受到影響,聽琴的貓更是入神得很。
回爐重塑!
難不成真的還要砌個窯,把人丟進去重新燒制?想到這里,舒嬋一下子放松下來。她把箱子橫到大傘底下,坐上去,跟著貓咪一塊兒聽起琴來。
不過她可沒貓有耐心,一會兒功夫就忍不住摸摸這個貓的背,捏捏那只貓的耳朵,有時還要翻著貓肚皮撥弄一下貓爪子。
那些貓很快就受不了她,貓群中一陣騷動。
“喵喵”聲一起,夾雜著琴聲,一陣喧鬧,讓人心煩意亂。不得已,那人停止了拉二胡。
“是舒嬋吧?”舒嬋以為他會發火,沒想到他脾氣很好。琴一收,幾只貓立刻蹲到他的腳邊去,也有抓著褲腳攀到膝蓋上去的。
慘叫已經變成了悶哼,大概是被人給堵住了嘴。
“我叫尤洋洋。”見舒嬋也不說話,尤洋洋干脆介紹自己,“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只有你一個姑娘,但安全絕對不是問題。”
“那里邊?”舒嬋指了指自己身后慘叫聲發出的房子。
“噢,正骨。”
正骨?重塑不應該先剔骨嗎?
“有人骨頭錯位了?”
“一是生活習慣太差,骨頭已經不像原裝的恰到好處;二是資質太差,要恢復千年前的功夫,就憑現在的骨骼根本承受不住。”
“功夫?不是說恢復記憶嗎?”
“一千年前那支奪曩隊,每個人都被賦予了不同的能力,記憶能夠恢復的只有一人。”
“鄢蟄。”
“是的。”
“那還叫我們來干什么?”
“大家齊心協力,找到曩拓,把所有問題終結在現在,要不然我們現在遇見的問題以前就有過,以后還會有,循環往復、沒完沒了。”
“你指的是家人被攻擊?”
“據說曩拓對于雅來說那是生死攸關的事情,他們生生世世都在尋找,不擇手段。”
舒嬋沉默下來,她之所以選擇來,是因為她離開,問題就會跟她一起離開。把他們的危險帶在身邊,她心里才踏實。
“那么我也需要正骨?”
“要。”
舒嬋不再說話,雖然到現在她都一頭懵,也無法判斷這是不是一群騙子,但前兩天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是太差了。
“而且聽鄢蟄講因為你久坐、熬夜、低頭,還從來不運動,各種壞習慣數不勝數,問題可能最嚴重,且你比孫泥克來得還要晚,剩下的時間少,重塑強度估計是最大的。”
“孫泥克是誰?”
“我。”
舒嬋被一個清脆洪亮的聲音吸引,扭頭一看,有些面熟。對方也愣了一下,趕緊都平復心情假裝不認識對方。
原因很簡單,他就是那個在校園草坪上經常跟妹子膩歪、被宿管大姐四處驅趕的學生。她,就是他走錯浴室,睜大眼睛看了一遍,其實也沒看到啥的女生。
“砰!”一個落水的聲音。
剛才只注意那個孫泥克了,這時候舒嬋才看到跟他一起出來的還有另外兩個男生。
一個十七八歲,瘦瘦高高眉清目秀,一副很是害羞的樣子。他朝這邊走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刻意走到尤洋洋身側。那里,舒嬋和他之間恰好被一個尤洋洋擋住。
那個落水聲就來自于另一個和孫泥克年齡相仿的人,當然和舒嬋也差不多。他大概是和貓兩相厭,一腳踏空,好在孫泥克及時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然而,震驚中一把甩開孫泥克后,他又卷起衣袖使勁擦拭著被孫泥克拉過的地方,仿佛孫泥克的手上布滿了骯臟的霉菌。
本來四處散開攤成一片的貓咪們也紛紛起身遠離那人所在的區域,甚至到了遠離這群人所在的地方,草地里一棵掛著名牌的樹上立即每根枝椏上都臥了一只貓,活脫脫像是一棵結了貓果的貓樹。
“你來啦?”
鄢蟄的聲音。舒嬋只眨了眨眼。
“介紹一下,舒嬋,孫泥克,程度,李夕楨。”
一個害羞,一個嫌棄別人,一個不愛搭理別人,只有一個活潑點的,但也是孤掌難鳴,氣氛很是尷尬。
“他是尤洋洋,做得一手好菜。現在你們去附近的菜市場,各自挑選些你們愛吃的菜,回來他給你們做。”鄢蟄想讓大家盡快熟悉起來。
“我才被正骨過,干不了重活。”
“可以,他們去。我和他繼續給你正。”鄢蟄指完尤洋洋又指著那邊的石房子。
“我覺得我需要喝骨頭湯來輔助。”
孫泥克趕緊起身,帶頭行動。
也不知為何會準備了一輛觀光車。總共就四排,孫泥克開車,自然就坐在最前面。
也倒互相不謙讓,李夕楨上了最后一排,面向車后面。程度本就站得遠遠的,見李夕楨和孫泥克都上車了,有些慌亂,趕緊上了最后一排,和李夕楨并肩坐著,身板立得直直的。
也不用多想,舒嬋直接上了第二排。
進了菜市場,幾個人既不愿意互相挨著又怕走散。四人行為鬼祟,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是組隊分工的小偷團伙呢。
在一個瓜果攤旁邊,舒嬋蹲了下來。后面的人以及前面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也假裝走走停停,其實并沒有拉開更多的距離。
“好吃嗎?”挑了好幾樣蔬菜,手中一根黃瓜已經被啃了幾大口的舒嬋一側抬頭,程度那孩子正眼巴巴地盯著她手中的黃瓜呢。
“脆。”舒嬋邊說邊遞了一根給他。
“洗過了?”過來湊熱鬧從背簍中撿起一根的是孫泥克。
“啃過皮了。”
“哼!”
舒嬋朝另外一邊仰起頭,“哼”得翻白眼的是李夕楨。他從舒嬋頭頂上方伸過手,一把從程度嘴里奪過黃瓜,那黃瓜上還有兩排牙印子呢,帶出來的唾液拉得險些掉在舒嬋頭上。
他氣聳聳地兀自朝前走去,但舒嬋看到他手中的水瓶被打開了,一會兒后他把一個滴著清水的黃瓜還給了程度。
程度立即露出滿足的笑容,不過驚喜之余,他還是沒有忘記要故意落到所有人的后面去。大家也都成全他。
很快,身后就傳來清脆的“咔嚓”聲,舒嬋心想他牙齒肯定很好。
接下來的日子,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孫泥克殺豬般的哀嚎。
正骨的師傅每次出來都氣得吹胡子瞪眼,邊走邊罵罵咧咧:“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骨頭架子還被玩廢了,皮囊倒是生得好了,但除了逗逗小姑娘,一點用都沒有,根本不能承受什么大的本領!”
記得第一次親眼見到孫泥克正骨,舒嬋就想長成這樣還被如此鄙夷,那自己……?
舒嬋用自己的眼睛平生第一次如此正兒八經地把自己打量一番,覺得那正骨的老頭估計會嫌棄得放棄她。
果然不出所料,老頭嫌棄她把一身尚且還算勉強的筋骨生生熬夜給熬成了得回爐重塑,舒嬋大驚,以為要被拆了重新組裝。
還好,也只是正骨。她覺得有點恐怖卻沒有那么疼,甚至兩三天后她還開始有些上癮。除了正骨,她每天也還要泡軟化骨骼筋絡的藥湯,吃些沒味道的養生餐,睡覺時要輔以各種工具。
在孫泥克正完骨之前,舒嬋完成了鄢蟄所謂的“回爐重塑”,加入了武術學習的隊伍。
對了,鄢蟄特意為他們請來了各類精通雜學功夫的老師。那些正宗的全不在列,舒嬋甚至聽都沒聽說過這些名字。
鄢蟄說,這樣做的目的,一方面是在一千年前的技能之外,他們必須要有現在的防守攻擊術。另一方面,強健的體魄是恢復一千年前本領的根基。
孫泥克正骨花了太多時間,加入到武術訓練中晚些,但他人聰明、悟性高,倒也跟得上。不僅他們幾個年輕人學,就是尤洋洋和鄢蟄也學。
據孫泥克透漏,從鄢蟄到尤洋洋,再到程度和李夕楨,大家肚皮上都有疤。
“和你的疤痕一樣!”孫泥克說。
舒嬋真想殺人滅口,現在她有這個能力。一干人等,她可以滅任何一個。是的,現在就是這么豪橫。
所以孫泥克趕緊補充道:“我就是因為看到你和我有一樣的疤,才會盯著看的!”
舒嬋眼睛一瞪。
孫泥克知道,舒嬋這人不愛動腦子得像沒長腦子似的,所以練武術她才能跟開掛一樣。如果她一旦動手,決計不會想到“殺人犯法”這么長遠的事情上去。于是趕緊趁著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之前逃之夭夭。
許久的相處,幾人了解到大家遇見的事差不多。經過切身的體驗,互相的切磋,每個人習得的本事行動上就能見分曉。
他們開始了他們的第一站:警告那個企圖傷害他們家人的人。
劉矣辛。
鄢蟄說,這一代,劉矣辛之于雅,就好比鄢蟄之于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