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0。
直射的太陽實在是太辣,孫泥克被烤醒。大清早來的時候,他特意把腴山住宿處的床單帶了一塊,兩頭用繩子一扎,找兩棵當陽的樹一掛就成了吊床。
早上需要曬,現在的太陽那可是惹不得的,孫泥克把吊床換到一個蔭涼的地方,就著大水杯吃了幾塊鹵肉,這是昨天他讓程度幫他拿的,當時說要吃,其實他偷偷藏了起來。
孫泥克在林子里小范圍內轉了一圈,不禁感嘆自己挑的可真是一塊風水寶地,既有向陽面也能有背蔭面。其他地方可都是遮天蔽日的,就連空氣都沒有這里好,身在其中昏頭昏腦,難怪那些駢獸白天也能睡得跟死了一樣。
現在孫泥克相信,只要帶著糞車來鏟屎,這些駢獸定會眼睛都不耐煩睜開看他一眼。
想要算算時間,孫泥克把24小時制換算成12小時制,減了半天,發現明天早上距離現在居然還有負幾個小時?
怎么可能!
他又把12小時制換算成24小時制,現在倒不是負數了,居然還有28小時?孫泥克又不傻,今天的現在對明天的現在,也都才24小時,對明天早上怎么可能會是28小時呢?
不對!12小時制和24小時制的區別和關系是什么?孫泥克想上網搜一下,摸遍全身才想起手機不在。
為什么要弄清楚12小時制和24小時制?我不過是想知道現在離明天早上9點還有多久,可以數啊!
現在是13點,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
孫泥克開始把每個手指頭掰了幾遍,發現怎么都沒數到9。
想想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想弄懂12小時制和24小時制之間的關系了。
于是他又開始在這個問題里糾結。
“他們三個在干什么呢……”這是孫泥克睡著之前的最后一個想法,誰也不知道小時制和這個問題之間又有什么關聯。
之后長達五六個小時的時間,孫泥克抱手抱腳睡得口水橫流、鼾聲四起、鼻涕冒泡。隔壁的駢獸恐怕會以為來了新的鄰居。
19:00。
夕陽的余暉從樹葉間穿過,孫泥克抱著腦袋翻個身,突然間猛地睜開眼卻發現再也睡不著了。
還要等一個晚上。
孫泥克躺在吊床上,摸出隨身攜帶的剪刀。明天早上天亮就在臉上涂上泥巴,把衣服褲子剪出窟窿。對了,鞋子也要剪,露出兩個腳趾頭,這樣看上去慘一點。
這樣盤算著明天的一切,孫泥克把細節又捋了一遍,畫面感十足,九點食堂吃早點的人最多,要那個時候沖進去。
說到食堂,肚子已經餓得呱呱叫。孫泥克把鹵肉拿出來,只剩下幾塊,有些嫌少。剛把一塊放進嘴里,他又猶豫要不要吃。如果明天出現在食堂的時候精神飽滿,會不會被一眼戳穿?
看著旁邊空蕩蕩歇了一天的糞車,孫泥克決定餓一餓算了。饑餓加上明天要跑回去,這戲是足的!
現在最關鍵的是要安全度過這一晚上,孫泥克看了一眼糞車,希望《駢獸大全》上說的都是對的:糞車幾乎拉過所有駢獸的糞便,所以駢獸們只要聞到糞車的味道,就會覺得是安全的。而大部分駢獸都是別人不招惹它,它就不招惹別人。
況且,駢獸的捕食集中在一個季節,腴山上會在那個季節給它們投放食物,以免他們餓極了不顧一切沖上界內,當然下山倒是不可能的,據說這和它們當初來這里有關。
界外的駢獸之間也存在相互捕食,但《駢獸大全》上講那是駢獸之間的相處之道,他們無法干涉也干涉不得。
黃昏的光線越來越弱,林子里越來越安靜。
孫泥克從吊床上又坐了起來,原因是他不自覺地又摸到那些鹵肉了。這是繼他決定餓肚子那次開始的第好幾次坐起來又躺下。
吞了口口水他又往下躺,躺倒一半呢,他又立馬坐起來,滿臉疑惑。
他壓低了脖子,幾乎是貼在吊床邊緣上才從前面的一叢樹枝之間看過去。
那里似乎有一頭沒睡著的駢獸!
確實有。孫泥克1.0的眼睛瞇成縫,證實了這點。并且它似乎正在吃東西,非常專注,能看得見的那部分身體肌肉都在動,看來食物很香。
好奇心驅使,孫泥克輕手輕腳摸下吊床去,幾乎是匍匐前進,他爬到前面一個土堆旁,從那里偏出去一只眼睛的腦部面積。
瞠目結舌!
孫泥克懷疑是自己對駢獸的理解有誤,他以為駢獸就是結合了兩種獸類的生活習性或者是生理特征,而且這不是先天生成的,至于是后天什么原因,這好像跟某個秘密相關。
可是眼前的駢獸有著羊的耳朵和羊角,然后是貓的腦袋貓的身體,這都符合他自己對駢獸的理解。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這家伙有著無數雙腳,就像多足蟲,但又不是多足蟲的腳。那些腳分兩行排列在肚皮底下的兩邊,前第一排像是螃蟹的鉗子,第二排是貓的小爪子。
以此類推,單數排是鉗子,雙數排是爪子。
別以為它就這么簡單。遠遠地看,孫泥克不是以為它正在吃東西嗎?之所以孫泥克敢過來,就是想著它有食物吃了,那么吃飽后估計對他也沒什么興趣就自己回家睡覺去了。
的確,它正在吃東西。但是那吃的氣氛只用一個“香”字來形容,可就太淺了。
“香”是單個主體的事情。
對于這位,恐怕得是盛宴。因為那可是……好多張嘴啊!
每一只鉗子和爪子之間都有一張圓形的嘴,環形走向的牙齒密集、剛直、鋒利、惡心,長得還細。
是每一只鉗子和每一只爪子之間,不是每一對鉗子和每一對爪子之間。
可以稱得上七手八腳喂食。每一只鉗子和每一只爪子分工配合,爪子摁住身子底下的盤中餐,鉗子開始撕扯,然后喂進中間的嘴里,撕和扯的速度飛快,嘴閉一次就完成咀嚼和吞咽,再次張開,肉剛好送到,一點不耽擱。
也不知這些食物進去之后到達的是幾個肚皮,每一組爪子和鉗子都像是在跟別的組搶吃的,所以這不是一只駢獸的晚餐,這是滿肚皮上無數張嘴的饕餮盛宴。
滿肚皮開開合合沒有吃相的嘴,那些圓形的嘴一張一合之間還有肉渣子露出來,讓人太好想象了……
孫泥克胃里一陣翻騰,他猛地把頭往旁一側,壓抑住地嘔吐,讓他難受得要死。
那種無法形容的咀嚼聲對于聽神經來說簡直就是災難,孫泥克捂住耳朵看過去。照那剩下的骨架來說,那只被吃的駢獸體型應該不小,可是現在居然已經只剩下一小部分沒吃完了,看那吃相,估計不會浪費。
也不知道它吃了裝在哪里,那么小一只。不知它有沒有存糧食的習慣?孫泥克陡然發現這才是他此刻應該考慮的重點。
這種體型小的往往更加兇猛,難惹。他們攻擊性更強,反應又快,動作靈敏,執著還是亡命徒!
最多十分鐘,那只大駢獸就會被吃得連渣都不剩。
孫泥克使勁回憶著,他保證那本《駢獸大全》上對這玩意兒沒有記載。
可不可以類比推理,只要靜靜地躺在這里,按書上說的不要去招惹它,它吃飽了就會走?
孫泥克全然不知自己已經爬回吊床,他輕輕地躺下去,靜靜地摸出身邊的鹵肉,側躺著兩口就把肉塞進了肚子。
很少的肉,他卻打了個飽嗝!
有一種無聲的聲音在呼喚他要坐起來,果然,那東西如同貓咪就坐在吊床前面等待著他露面。
看上去溫順無比,只是那許多只疊起來后長長短短靠在一起的腿看起來十分別扭和怪異。
四目相對。
他沒想到它來得這么快。孫泥克摸過水杯,一口干完杯中水,那東西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還吞咽了一口口水。
它目光落的位置,孫泥克覺得是自己的頸動脈。它才剛吃完那么多肉,或許正等著一口熱血。
失策了!
孫泥克把杯子往吊床上一放,眼睛死死盯住那東西,手里抓住剛剛睡覺蓋的毯子,猛地朝它一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