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招的近身擊打，舒嬋每一招都在給慕容榮施壓，在慕容榮心中，他完全沒做好跟舒嬋拼命的準備，也沒那必要，單單是想造個景敘個舊而已。

心下沒準備，手上便應對不及，反使主戰方慕容榮進退皆難。

在舒嬋看來，慕容榮也是個不好對付的家伙，他打得完全不上心，可她依然在近百招內沒有將其拿下。

就在她耐心已經消耗殆盡，內心迫不及待想要結束眼下的僵局時，她飛腿至慕容榮后腰處而帶動身體側旋的電光火石間，眼前“咻”地閃過一個飛影，她欲一把抓住，奈何那飛影繞過她的手腕，飛回來停在了眼前。

舒嬋立即懂了，她的造景碎裂消失，可是玉骨泥金扇在慕容榮的造景中與那個繡球僵持，只要玉骨泥金扇不收，繡球就不落。

“嬋嬋，你終究是決定留下來一起吃火鍋么？”慕容榮說著流氓的話，露著詭異的笑，這兩套完全不搭，他長長的雙眼脈脈含情盯著舒嬋，右手食指朝那四個黑衣人和繡球的方向一倒，然后張開其他幾個手指手掌在空氣中優雅地輕輕晃動。

沖將過來的四人在半路停住了，已經跟玉骨泥金扇上演起追逐戲的繡球也抖抖擻擻留在了半空。

“沒人跟你說過廢話多招人嫌么？”舒嬋嘴角一斜，一個弓步上前，腳下分錯，雙手在頷前微斂，交錯在左手外圍的右手手腕一倒，手背上的骨頭每一根都卯足了勁朝著慕容榮的腮邊扣去。

這是要反手扇人耳光么？

慕容榮面色頓沉，頭輕輕往另一側倒去，支起的手肘在他的面頰撤離的瞬間迎上舒嬋的手背，明勁暗送，誰都落著好。

舒嬋雙肩緊繃，雙拳夾緊，雙小腿蹬緊了地面，腳后跟微提，腳尖為軸，整個人旋至慕容榮身側，錯步換并步，身形未定腳下已穩如泰山，她左臂一個勾拳照著慕容榮的后腦勺帶去。

意料之中，慕容榮正向環過身體半周的左邊拳頭帶偏他原來腦袋處境的同時，沖著靠身體本能預判的舒嬋的右邊肩頸而來。

正中下懷！舒嬋覺得她被孫泥克熏染得不像當初那么厚道了，她原本就為了便利撤回而徒有其形其勢的左拳松去，借用剛才慕容榮的招，她的右肘陡然豎起靠向耳畔，借慕容榮的一拳，她朝旁飄去。

腳尖剛觸地，她立即起身，身體側回正面，幾次佯裝攻擊慕容榮的肩部以上，都只為了這一刻。

她虎口繃成“一”字，手呈爪狀照著慕容榮脖子中上部突出的位置閃電般鉗去，慕容榮瞳孔中舒嬋老虎爪子似的手“砰”地照自己襲來，這女人簡直像個陀螺，全方位運轉根本不用喘息的。

慕容榮嘴角一揚，一個壞主意陡然生成，他決心將她一軍送她一個驚喜，于是腳下猛踩一步，對著舒嬋撲脖而來的手高揚下巴，展示著他的喉結迎“爪”而上，而支在后背上的手早已經尋好了舒嬋脖子的位置。

幾乎是同時，兩人均用另一只手挽住了對方的脖子，可是在慕容榮尚未用勁前，舒嬋整個人一轉，脖子也在慕容榮環起的手臂間一轉，另一只手循上慕容榮的脖頸，只用力一拉，一個木頭吊墜便已經從慕容榮頸間掙斷，到了舒嬋手中。

這短得連害怕都要靠觸感來回味的一瞬，慕容榮像是石化了，別說呼吸了，就連毛孔的收縮張開他都極力控制。

有那么驚心動魄的一刻，舒嬋頸間骨頭斷裂的“咔嚓”聲甚至都已經沿著手臂肌肉一路開向了他的耳蝸。

他以為她被他勒死了！

直到她從他的手臂間側身出去站在他的對立面。

“你是個瘋女人嗎？”他的世界被熊熊烈火包圍，靠撕心裂肺地咆哮沖天噴出一個口子。

得意洋洋的舒嬋瞬間傻眼了，笑容凝在臉上。

她一時間沒搞懂，他是怪自己沒被他勒死還是遺憾自己還活著？

等等，這是一個意思，好像，是吧，是的對吧？

總之舒嬋眼神中閃爍著，因為某種不確定。可是在慕容榮看來，以為是她知道自己錯了，那是打算認錯時心虛的表現。

他心頭一軟，才發現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

“你確定你想要它嗎？”他看著舒嬋手中的牌符說道。

“我說過我是來找東西的”，舒嬋收起舉著的手，“不虛此行！”

“亡命徒的本質還是沒有因為你畫了二十幾年修得的一顆平靜心而有所改變！”慕容榮站直了身體，斜陽照得他地板上的影子很好看。

“撤了”。

“很快就會見的！”

舒嬋并不想理會他在說什么，空著的那只手舉到耳畔，泥金扇“咻”地撲向她的掌心，她握住扇骨的手指往內里一收，像一副燃盡的畫卷，她很快置身于一片青青草地。

那只剛剛握著扇子的手，現在什么都沒有，她伸向褲兜掏出手機，撥了號碼，放到耳邊。

“你們在之前打車的地方，對不對？”電話接通，沒有閑話，她直沖要點。

“北行三公里左右，有一條碎石子路，那是出縣城通往陳家村的路，沿著這條路一直走，我在路邊等你們！”

果然，按照舒嬋的話，孫泥克五人很快就到了舒嬋說的地方。

大片的綠草地，遠遠近近的地方有馬匹和牛羊在挑食地啃著草。遠遠地，孫泥克他們就看到舒嬋立在河邊。

“你怎么樣？沒事吧？我們莫名其妙出來后不見你，打了你好多個電話，你都沒有接。”元筱勤跑在最前面。

舒嬋轉過頭來看著他們，或許是因為落日的余暉依然晃眼，舒嬋的眼睛瞇得很厲害。

“你怎么樣？那群家伙不會以多欺少吧？”楊亦晨也追上來。

舒嬋莞爾，她略微側轉身體，左手朝河的方向指去。

四人朝她指的方向緊走幾步，流水淙淙，那是條并未斷流但也看似面臨枯竭的溝壑，要想看到溝底的流水，必須無限地靠近溝的最邊沿。

溝壑深近十米，像是這平坦的土地上突然被人切去了細長的一塊，兩壁上全是深褐色的石頭一層疊一層。

“這石頭看著有些面熟啊？”楊亦晨說道。

“整個‘十里’都是慕容榮造景的一部分？”孫泥克轉向舒嬋。

“小巷‘十里’并不是這邊的建筑風格，它的原型確實是這條深溝兩壁上的石頭紋路，可也不是原創。”舒嬋指著溝的對面石壁說道。

她這一說，確實，“十里”彎彎曲曲的走向，兩邊高低錯落參差有致的房屋布局不就是這溝壁上一層一層石頭的疊加和經年累月風霜雨雪侵蝕后的樣子嗎？

“不是原創的意思是？”孫泥克借著問話有意把腦袋轉向舒嬋的方向從上到下細細打量著她。

“我不一定能贏他，但他想要傷我也沒那么容易！”舒嬋低著頭在手機上翻找著。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其他幾人上了些心才明白她在說什么。

很快大家的手機都響起來，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各自掏出手機點開了信息。

舒嬋發的，一張畫的照片，落款時間和她之前發的那三張很接近，畫的內容就是鳥瞰角度的‘十里’。

“寫實嗎？”相處這么久，孫泥克對舒嬋的畫大致還是有些了解。

“記得我跟你說過大學的時候我參與老師的一個紅酒包裝設計嗎？”

孫泥克點點頭，他記得那是在療養院的燒烤聚會上，其他人沒聽她說過，但也都湊攏來。

“為這個包裝，老師帶我和她的另一個研究生一起去了那個酒莊，我在那里第一次喝酒，結果喝醉了，醉醺醺的時候我畫了一堆畫，這幾幅就是那個時候畫的。”

是她的風格，想起往事，大家嘴角都忍不住卷起來。

舒嬋眼角一瞅這幾個家伙的表情，迅速跳過這一段，“后來我在一本建筑類的雜志上投了其中的兩幅，一個是《三角亭外十里》，一個是《十里》，記得都獲了大獎，看來我有必要查清楚我是不是一個不小心就抄襲了別人。”

“這樣說來你有可能是認識慕容榮的！”楊亦晨說道。

“在打開那個粉色請柬之前我篤定不認識他，可是……”

“可是就因為“三角亭外十里”這幾個字，讓你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丁蟻說道。

“不是對自己，是對過去。所以我昨晚特意去翻了QQ空間，微博，校內網……能查的地方我都找了一遍，我不記得我見過慕容榮，可是我找到了我畫的他小時候的樣子！我自己特別喜歡畫人物和建筑，可每天練筆無數，也不分類別，若不是‘三角亭外十里’這個名字，我或許根本不會想到我畫過他！”

“所以你今天不想那么執著地去這個地方就是因為這個？”孫泥克說道。

“我不喜歡麻煩！”舒嬋語氣有些激動，“我就想這樣安穩度日，庸庸碌碌沒什么不好。”

大家都沉默了。一年前不敢說，但現在……誰不是呢！

“那個牌符呢？”丁蟻問道。

“這就是我真正害怕的原因，我本來只是去證實，沒想到它是真的！”舒嬋把手舉到眼前，松開，一根紅繩下墜著一枚牌符。

“我可不可以看？”孫泥克問道。

舒嬋遞過去。

孫泥克接過牌符，將其放在手心好好打量，其他人也都湊了過來。

那牌符長4厘米不到，寬也頂多3厘米，形狀是半把梳子無疑，且不是做成半把，而是被掰去了一半，剩下的半把上留有7個齒，每個齒上刻有一些構成單一組合復雜的符號。

“你找它搶過來的原因是什么呢？”孫泥克輕聲問道，他知道舒嬋并不是那種魯莽隨意的人。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舒嬋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里還夾雜“呵呵”的笑聲，聽得出這件事她真的是跟著感覺走的。

“沒事，東西在我們手上隨機應變唄！”楊亦晨說道。

“就是！”元筱勤也說道：“我覺得你是對的，既然曾經印象深刻到喝個酒就能把它想起來并畫出來，連細節都一點不落，說明曾經有不解之緣，怕什么，咱們人多！”

“什么時候成咱們了？”楊亦晨鼻孔沖著天，“你們是你們，我、孫泥克、李夕楨、程度、舒嬋，才是我們！”

“怎么不是啦？”元筱勤掐著腰不服，“舒嬋要請一年的小龍蝦，怎么就成不了我們了？”

看著斗嘴的兩人，舒嬋不禁笑了起來。

“我來保管吧！”孫泥克提著牌符朝舒嬋晃晃。

“它可能會是個大麻煩！”

“你不是高手嗎？我就靠你保護了，黑老！”

舒嬋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