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賽格舞會
- 沙煲兄弟
- 夜點頭
- 2971字
- 2021-10-19 09:10:20
老林沒回香港,吃晚飯的時候過來問他們晚上還要不要去歌舞廳?蔡文青想起今天是周六,提議去賽格跳舞。賽格舞會是當時深圳著名的平民舞會,門票五塊錢一張,是深圳普通打工仔消費得起的娛樂場所,其中不乏很多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大概是吃多了海鮮大餐,也想嘗嘗野菜窩窩頭的心態(tài),老林欣然同意。
90年代初的深圳,90%以上都是外來移民,年輕人居多,平均年齡還不到二十四歲。這是一個青春勃發(fā)的年齡,少了家庭的羈絆,夜生活自然格外豐富。賽格舞會在華發(fā)路跟深南大道交界的一棟四四方方的二層樓樓上,西側(cè)外墻用鋼筋鐵板焊了條樓梯,進去的人要從那里上去,門口站著賣票的,交了錢才側(cè)身讓你進去。經(jīng)常有不買票借口進去找人硬往里闖的,組織方就會派人盯賊一樣跟進去。里面是一個一千平米左右的食堂,到了周六把油膩膩的餐桌椅搬開,留出中間一片空地權(quán)當舞池。四個人進去后,在舞池邊找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獵人一樣打量著舞池中的獵物。
變幻的彩燈和歡快的舞曲把舞會的情緒不斷推向高潮,人們漸漸放下偽裝的矜持,不再掩飾對異性的渴望。舞池中的人越來越多,身體間有意無意的摩擦和碰撞,挑動著彼此的神經(jīng),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荷爾蒙。
在歌舞廳里,老林可以一擲千金,想找哪個小姐,就找哪個小姐。可在這里,女孩子都要自己去恭請,而且未必請得動,他感到自己成了無腳蟹,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偷偷問蔡文青:“這里的女仔跟人跳舞不收小費的嗎?”
“哈,當然不收啊,人家都是良家婦女好不好,又不是小姐。”
“那就不好玩了,不適合我。你們玩吧,我看看就好。”
蔡文青的舞技和厚臉皮是在大學(xué)的舞會里練就的,在這里如魚得水,很快就邀請到舞伴融入舞池的人群中去了。吳誠樸臉皮厚,女孩子很難拒絕他的邀請,稍一遲疑就被他一把拉起,摟進懷中掙扎不得,他舞技一般,不管三步還是四步,永遠都是摟著舞伴在散步。沈峻對跳舞興趣不大,就陪著老林坐在一邊看,問老林有沒有看上哪個女孩,看上了弟兄們一起幫他搞掂。老林年輕時一心撲在偷渡事業(yè)上,耽誤了婚姻,到香港后為生存打拼,只顧掙錢,不覺就人到中年,風月場中,都是虛情假意的。他自嘲:“連初戀都沒有過,錢都拿去喂雞了。”
這天晚上有兩個女孩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一個穿緊身牛仔褲,白襯衫衣擺扎起,露出結(jié)實的小腹,一個穿條花褲子,上衣解開兩粒扣子,露出頸下一抹雪白的肌膚。兩個女孩一直自己跳,誰請都拆不開,一邊跳還一邊放聲大笑,蝴蝶一般,在場上飛來飛去。吳誠樸見老林一直盯著看,已然魂游天外,就跟蔡文青商量去拿下她們。蔡文青試著去請,穿牛仔褲的女孩還客氣地擺手拒絕,穿花褲子的那個則根本不搭理他,下巴一仰,就把穿牛仔褲的女孩拉跑了。吳誠樸說,這樣不行,看我的。舞曲一響,他就上去硬把她們兩個拽開,緊摟著穿牛仔褲的那個女孩跳了起來,穿花褲子的那女孩十分生氣,蔡文青跟她再三道歉并邀請,她才勉強同意跟蔡文青跳。
穿花褲子的這個女孩二十不到,身體柔軟,圓圓的臉,嘴唇上的汗毛掛著細微的汗珠,跳舞出汗帶出的體香,是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她刻意噘嘴板臉不搭理蔡文青,掩飾不住骨子里的嬌憨。吳誠樸果然有一手,跟穿牛仔褲的女孩聊得很歡,舞曲結(jié)束后,依然抱著不撒手,直到下一支舞曲開始。這里,穿花褲子的女孩只好又答應(yīng)蔡文青接著跳下一支舞。這樣一來二去,兩個女孩就跟他們幾個坐到了一起,而沈峻早買好了飲料和零食伺候,相互通報姓名,算是正式認識了。穿牛仔褲的叫邢燕,穿花褲子的叫王艷茹,她們都是中專畢業(yè)后直接被中康玻璃招來深圳的正式員工。問到老家是哪里的,王艷茹笑嘻嘻地說:“從南方,到北方,中間有個垃圾箱,說的就是我們蚌埠。”
舞會散場后,他們請兩個女孩一起去華發(fā)路邊上的大排擋吃宵夜。那個晚上宵夜吃的什么蔡文青忘記了,但記得天上有很多很多的星星,大家說了些什么,也記不清了,只記得王艷茹一直一直地笑。那個晚上,蔡文青喝了很多的啤酒,卻幾乎沒說什么話,而老林突然變得幽默了起來,話特別的多,操著不咸不淡的廣普,把自己偷渡八次才成功的往事全套說了一遍。
吃完宵夜,蔡文青心里突然涌出一股無名的感傷,推說身體不適,自己先回301了。老林跟吳誠樸攔了部的士把邢燕、王艷茹送回公司宿舍門口,并約好明天禮拜天一起出去玩。因為有事要跟沈峻商議,老林沒有去301過夜,而是跟吳誠樸去了202。
第二天,老林跟吳誠樸趁熱打鐵,一大早就叫了部的士,去中康公司門口接上邢燕和王艷茹,四個人直奔大梅沙。游完泳,又美美地吃了頓海鮮大餐,兩個從來沒有見過大海的安徽女孩簡直要玩瘋了。下午回到市區(qū)又去國貿(mào)大廈裙樓的免稅商場逛了一會兒,老林把邢燕和王艷茹看上的衣服都買了單,瞅空還打電話在晶都酒店開了套帶客廳的商務(wù)房。等他們大包小包地走出商場,吳誠樸和邢燕已然如膠似漆地粘在了一起。老林順水推舟地說:“我在晶都有包房,現(xiàn)在先去休息一會兒,再出來吃宵夜,你們晚上就不要回宿舍了。”
邢燕不啃聲,但王艷茹警覺地拒絕了。無奈,老林只好直接把帶她們?nèi)グ偷墙殖韵梗€打電話叫來了沈峻。
蔡文青昨天晚上一個人回到301,若有所失,自己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到吳誠樸搬走,老林也不來過夜了,自己有種被遺棄的感覺。第二天醒來渾身酸痛,百無聊賴,賭氣不往202打電話,想著真是兄弟地話,有什么好事他們就應(yīng)該通知自己。誰知道干等了一天,眼看太陽下山了也沒動靜,忍不住往202打了個電話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
沈峻在電話那頭詫異地說:“你沒跟他們?nèi)ゴ竺飞硢幔俊?
“什么大梅沙?誰去了大梅沙?”蔡文青心頭一沉,像看錯日期誤了火車一般。
“老林和誠樸一早就約了昨天那兩個妞去大梅沙玩了,我有事沒去,還以為你也跟他們?nèi)チ恕!?
“我不知道啊,沒有人告訴我啊。”鼻子一酸,蔡文青心頭涌起一陣委屈。
“他們現(xiàn)在在巴登街吃宵夜,我正打算過去,沒事你也一起吧?”
“我就算了吧。晚飯剛吃過了。”蔡文青假意掙扎著,心有不甘地掂量著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客氣啥?都是兄弟。”
蔡文青不再堅持,咬牙打了部的士趕去巴登街,遠遠就看到坐在路邊大排擋上的王艷茹沖他招手。坐下后,王艷茹學(xué)著廣東人的習(xí)慣給他燙碗碟筷子,邢燕斜靠著吳誠樸寬厚的肩膀,笑瞇瞇地問他白天為什么不跟他們一起去玩。蔡文青沒好意思說老林他們沒叫自己,騙她說白天公司里有重要的業(yè)務(wù)要處理,所以不能去。
“哇,你好忙噢,禮拜天都不休息。”邢燕屬于外表野性,卻性子溫柔的那種女孩,開口便帶三分笑。而王艷茹性子卻剛烈很多,她說自己自幼習(xí)武,如果不是爸媽攔著,她就去少林寺了。蔡文青笑話她說:“少林寺是和尚去的地方,你姑娘家家的去少林寺干嗎?”
王艷茹一楞,“現(xiàn)在男女平等了,女人為什么不能去少林寺當和尚?”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越發(fā)覺得這丫頭好玩。
吃完宵夜,在王艷茹的堅持下,老林和吳誠樸最后還是把她們送回了公司宿舍。
他們四個乘的士離開后,沈峻問蔡文青:“你覺得老林搞得掂小茹嗎?”
“啊,他居然看上了小茹,她沒波也沒籮啊”
大概是《龍虎豹》《閣樓》這樣的雜志看多了,老林一向把有胸有屁股作為評判女人的首選,同時也習(xí)慣了小姐的虛情假意的百依百順。而王艷茹這個發(fā)育不全的少女,突然蹦了出來,撕開他塵封已久的心房,蠻不講理地刮進一股新風,瞬間激起了他心中青春的漣漪。
“老林說,這次他是真的動心了,以前從來沒有過。”沈峻一臉壞笑地說。
蔡文青聽著卻樂不起來,不打算跟沈峻繼續(xù)討論下去,推說明天有接待任務(wù),就早早地回301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