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公園原來是一片荔枝園，上世紀八十年代被改造成一座公園，中間圍著一個狹長型的湖，林中辟出幾條石徑，又種植了許多熱帶庭院植物。秋日的下午，樹影婆娑，沿湖邊一路走去，遇到的都是成雙結對的情侶，就連湖中飛來南方過冬的候鳥，也是成雙結對的。八九十年代，SZ市里就這么一個像點樣子的景觀公園，是最早的拍拖勝地。

王艷茹抱住蔡文青的一條胳膊，甩都甩不掉，混跡在公園的戀人中，倆人都覺得有點好笑。

蔡文青問王艷茹知不知道老林喜歡她，她說早就知道老林在打她的主意了。

“那你就沒考慮過他嗎？”蔡文青試探地問。

“怎么可能啊？”王艷茹像吃到蟑螂一樣跳起來：“他都那么老了，香港人就了不起嗎？他人是不錯，我當他是大哥，一起玩挺好的，但不會找他當男朋友，不然別人知道了我還活不活了？”

“如果你對他沒那個意思，為什么還要跟他和吳誠樸一起出去玩？那會讓人誤解的。”

“我跟他們一起是保護阿燕啊，如果不是我拉著，晚上她肯定就不回宿舍住了。我早看出來了，吳誠樸就是一個流氓，但是我怎么勸阿燕，阿燕都不聽，她非要跟他好，我也沒辦法。”

“你不是還收了老林的香水嗎？這樣也會讓他誤解你可以接受他。”

“啊~，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啊，難怪你昨天晚上不開心。他送給我和阿燕一人一瓶，早知道你會這么想，我就不收了。”

“我有不開心嗎？別人怎么想不重要，關鍵還是要看你自己。”

“我不會跟老林的好，要不你幫我問問，那瓶香水多少錢，我把錢還給他。”

“那倒不必了，既然收下了，再拿錢給他，不是打他的臉嗎？”知道了王艷茹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么傻，做人有自己的原則，蔡文青心下寬慰不少。

見蔡文青不言語，王艷茹調皮地問：“還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嗎？”

蔡文青笑道：“你說你不會喜歡老林，我想知道你會喜歡誰啊？”

“喜歡你啊。”

想不到王艷茹答得那么干脆，倒讓蔡文青措不及防：“別逗了，我有什么可值得你喜歡的。”

“一開始我就覺得你跟他們不一樣，反正我覺得你是你們幾個兄弟中間最優秀的。我早就喜歡你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想不到王艷茹這么高看自己，蔡文青驚喜之余，不禁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除了錢，從相貌到學歷，自己一樣不差，有女孩子喜歡自己，簡直就是太應該不過了。別看王艷茹看著傻傻的，還算有點眼力勁兒。

見蔡文青不說話，王艷茹拉著他的胳膊仰著下巴問：“那你呢？你喜歡我這樣的嗎？”

蔡文青猶豫了一會兒說：“還沒想過。”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未來與自己共度一生的那個女人的模樣，聰慧、知性、健美，絕不是王艷茹這樣看上去傻氣十足的打工妹。雖然自己也很喜歡王艷茹的單純、活潑、可愛，但真的找她做女朋友，甚至結婚，蔡文青就猶豫了。

“那就是不喜歡我咯。”王艷茹委屈地說。

“當然不是不喜歡，……。”

“那就是喜歡。”她緊緊抱住蔡文青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一樣。

“我真沒想好，我覺得你挺很可愛的，但我們將來適不適合在一起，現在也不知道啊。”

“想將來那么遠干嗎？反正現在我喜歡你就行。”

話音未落，天上一道閃電，跟著就是一記悶雷，深圳這里是海洋性氣候，天氣千變萬化，雨說來就來。上午還是大晴天，下午就烏云密布，不一會兒，黃豆大的雨點就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好在從荔枝公園北門出去就是圓嶺，倆人便拉著手跑回301去避雨。

回到屋里，王艷茹的頭發和衣服都淋濕了。蔡文青找了件自己的干凈襯衫給她換上，把她換下來的濕衣服晾起來，回頭看到她正對著鏡子用風筒吹頭發，肥大的襯衫被吹得春光頻現，不禁心旌搖動，口舌干燥，從背后雙手抱住她，嗅她身上少女特有的清香。王艷茹一邊扭動著身體叫他“別搗亂”，一邊繼續吹她的頭發。蔡文青問她：“你真的要做我女朋友嗎？”

“當然啊，誰讓我喜歡你的。”

“我女朋友就要跟我做那件事的，你可以嗎？”蔡文青很無恥地說。

“流氓！”王艷茹雖然是處女，但也明白他說的“那件事”指的說什么，便關了風筒，紅著臉小聲說：“非做不可嗎？”

“不做還叫女朋友嗎？”

“可是我不會做呀。”

“我可以教你啊。”蔡文青雙手就開始不老實了，見王艷茹沒怎么反抗，就一把將她抱上了床。

…，…。

沒幾分鐘，蔡文青就被王艷茹一膝蓋頂下了床，才想起王艷茹說過自己會武功，看來這牛真不是吹的。

再后來，不管蔡文青怎么哄，王艷茹都不干了。他狠不下心硬上，就生氣地說不要她做女朋友了，王艷茹可憐兮兮地說讓她再想想，等想通了，再來跟他學習怎么做女朋友。

老洪用方盛那個批文進了五千臺的松下錄像機，三千臺發去南榮，兩千臺自己留著賣。蔡文青問老洪：“批文不是三千臺嗎？”

老洪故作神秘地說：“批文是死的，人是活的。年輕人，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老洪沒讓他插手這兩千臺錄像機銷售的事，但亂七八糟跑腿的事讓蔡文青也很忙了一陣子。自從那次婉拒了沈峻的加盟邀請后，沈峻打電話找過他兩次，碰巧蔡文青都有事。入秋后是旺季，沈峻自己也忙得不可開交，加盟的事就放下了。老林從邢燕那得知，王艷茹跟蔡文青好上了，便徹底死了心，沒再找王艷茹了。倒是吳誠樸還惦記著蔡文青，打電話來說自己的生日快到了，已經約了邢燕，到時再叫上王艷茹，四個人一起聚聚。

蔡文青懷疑自己遇到了傳說中的“石女”，連哄帶騙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便有些氣餒。王艷茹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妹，蔡文青本來就有點拿不定主意，自己血氣方剛，攤上這樣一個女朋友，守著搓火卻不能用，簡直就是雞肋，慢慢就冷了下來，有時忙起來倆人一星期也見不上一面。

方盛回去后過了很久都沒有音訊，就在蔡文青快把他忘掉的時候，竟然又奇跡般地出現了。這次方盛是自己開了輛桑塔納轎車過來的，一來就把蔡文青接去下榻的酒店，一五一十地端出了他的第一步計劃：

“衣食住行，中國人現在穿衣吃飯沒問題了，住的需求會提上日程。我覺得海馬家私城的經營模式很好，南榮現在還沒有。這些家私工廠大部分集中在東莞，上次回去的時候專門去了解了一下，基本都是合資企業，生產工藝先進，款式新穎，運去南榮一定好賣。我把南榮東郊原來拖拉機廠的一萬多平米的舊廠房租了下來，稍微改造裝修一下就能用。新公司也注冊好了，這次過來就是安排采購的事。怎么樣，咱們一起干吧！”

蔡文青聽得熱血液沸騰，想不到方盛竟如此雷厲風行，兩個多月的時間就把局給布好了，心里大大地寫了一個“服”字，便一口答應了下來。方盛安排他在深圳對接家私廠，負責采購事宜。

南榮市在格蘭云天大廈有一個駐深辦，方盛跟市里打過招呼，用來兼作新公司的深圳辦事處，負責采購家私。這駐深辦平時也就干些迎來送往的雜事，清閑得很，常駐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退休返聘的老會計菊姐，一個是辦事員李小梅。李小梅是□▲△○●長的外甥女，●長拜托方盛關照關照，方盛便另外多給了她一份薪水，讓她兼職給蔡文青當助理。這李小梅看上去三十出頭，眼角已經有了魚尾紋，其實比蔡文青還小兩個月，深度近視不戴眼鏡，胸部不凸起，眼珠子凸起，尖臉哨牙。她覺得自己的牙齒不好看，所以平日里寡言少語，堅決不笑。

隨后幾天，白天方盛開車帶著蔡文青逐家拜訪家私工廠，晚上回來整理資料，草擬合同，設計工作流程，搭建采購體系，忙得是天昏地暗、黑白顛倒。走的時候，方盛撂下兩萬塊現金給蔡文青做開辦費，并說：“不夠就打電話告訴我，我給你匯。對了，馬上去學車，不行就先買個駕照邊開邊學。”

方盛每來一次，都像臺風登陸一般把蔡文青的心攪得稀碎，生活又被重構一番。捏著方盛留下的兩萬塊錢，他確信這次是玩真的了，仿佛戰馬聽到了號角的召喚，隱約預感到命運的狂潮正從遠方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