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面朝大海,平整如棋。四方設門,以南門為主門。正央一天生碧湖,修筑九橋,正巧把偌大的棋盤分了楚河漢界。碧湖之南被學生們私下稱為楚河,為教學區,二十多個院區造型各異的教學樓爭相斗艷;碧湖之北被學生們私下稱為漢界,為生活區,除正中的“兵”位劃為大型運動館和足球場,其它兵位線設立了三座食堂,剩余的偌大面積以帥位為中線,男女生宿舍對望。
A大是綜合型大學,設有本科和專科兩個檔位,全校二十二個系,每個系又各有若干不等專業類型。各系專業課獨立辦公樓,選修課另設公共課樓。各系專業課、選修課安排時間各異。除了周日,一般每系每班一天都有1~3節課(兩小時為一節)。
清晨的A大仿若海灘上的一顆碧珠。
我懶洋洋地坐在宿舍陽臺吊椅上,寫檢討。
我是專科中文系。金靜是本科藝術系。范珍香是專科考古學系。
也是,范珍香的確更適合和“古人”交談。不過讓我不解的是,范珍香還選修了心理學,難道要解決古人的心理問題?總之,就是個奇葩學生。
范珍香和金靜今天都有9點10點時段的專業課,一早出去了。
我專業課是11點12點時段的。
寫檢討是我的強項了,畢竟,高中逃課就寫了不少,呵呵。我按照敘述文規則,情懇意切地解剖了事情的經過、曲折、結果以及心路歷程,情懇意切痛心疾首地做了自我批評,表達了人類對意外無力回天的羞愧與沮喪。看看五個W都齊全了。最后加上點睛之筆升華主題:“最后特別提醒各位同學,原因真不是大家想的因為某某某是綠茶婊,我是真的不知道某某某是不是綠茶婊,這純粹是一次意外。請明察!謝謝大家!”
完美。
寫完了夾書里,然后跑向食堂,在早餐收攤的最后一分鐘拿下了四個肉包子,邊啃包子越過九曲橋晃晃悠悠向中文系大樓走去。
中文系被外界稱為“萬金油”。事實證明,這年代想當萬金油的人特別多,所以中文系是A大最大的系,擁有最大的教學樓,和校巍峨的圖書館遙相呼應蔚然壯觀。
“你知道嗎?”剛剛位置坐定,同桌韋麗就湊過來八卦,“大新聞大新聞,昨天一個胖妹和尤艷姝為了爭高敏俊打起來了!”
“切,賤。”我不恥。
“就是。聽說那尤賤人被雞爪堵喉嚨笑死一群人了哈哈哈哈!直接扔雞爪,此胖妹彪悍彪悍!”
“咳咳咳......”我被包子嗆得差點斷氣,“高,高,什么什么俊?是誰?”
“哎喲,我早叫你多出來活動活動啦,你天天呆宿舍里對著個破電腦,都和社會脫節了!月末文學社年度最后一次招新你快點去。高敏俊就是運動社社長,也是......啊,鮑魚來了!”
教授夾教案走了進來。
教授姓鮑,瘦臉長須。是中文系宗師級人物,研究生首席導師,今年校資緊張,才屈尊給專科班授課,并擔任臨時班主任。
鮑魚教授講臺站定,朝臺下瞟一眼,打開講義,鼓起幫子:“今天我們學習《中國古代文學史》之—諸子散文”。
全班起立,坐下。
一分鐘后隊形潰散。體態爭奇:伏桌者有之,趴墻者有之,桌洞者有之。業務各異:睡覺、打游戲、畫小抄、寫情書......還有人拿出撲克牌,前后桌組隊。更有兩位因爭奪新出畫冊,導致一整排桌椅成多米諾骨牌摔倒一片!
“我就沒見過你們這樣差的學生!”鮑魚裝沒法也裝不下去了,把課件重重扔在講臺上。
“陳嘯,現代長篇小說《太陽照在桑干河上》,你寫“太陽照著三個和尚”!朱翠芳,黃帝建都‘有熊’,舜帝建都你寫“有獅子”!郝建任,《文心雕龍》是南朝文學理論專著,不是建筑書籍,所以不是一個叫文心的人在雕刻龍!陸游的書憤詞解,韋麗你說是‘讓你背書感到很憤怒”?肖小五,‘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誰告訴你譯成‘守著窗兒,埋怨爹媽為什么將我生得這樣黑’的???”
全班笑得人仰馬翻。
“還有,你,你,你,馬天垚,歷史課王老師叫你說出十項公民權力,你說你有權力保持沉默!這也忍了。獨立宣言在哪里簽的字,肖薇你說在桌上!周曉,巴金愛情三部曲,你好啊名全給改了啊,《初戀》、《熱戀》、《黃昏戀》!吳溫柔,你你你每次都是60分......唉唉,算了,氣煞老夫也!”
下課鈴響,鮑魚快速卷起教案,一分鐘也不想多呆。
“一班差生!十分作妖!亂七八糟!不務正業!我以你們這樣的班級為恥!”
“班長發布系競賽通知。”把通知揮手給了班長,抖著胡子哼一聲,神情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發布不發布都一樣。
班長于是發布通知:“是校文學社舉辦的專業競賽。這次的競賽獎勵誘人哦,各系冠軍可以跟學生會會長一起環海之旅!有興趣的快點來我這里報名!”
“算了吧!鮑魚就喜歡搞‘貝多芬’,背來背去才能得分,我們哪里搞得過本科那些尖子生啊!”
“聽說這次競賽是由鮑魚和新來的薛老師一起出的,薛老師是校年輕派的代表,聽說風格和老派教授完全不同!很期待耶!”
“你得了吧蔡武,你還是先搞懂現代地圖為什么找不到春秋列國吧。”
“子曰:看看你排名,就知你班多少人。洗洗睡吧差生們。”
“白辰耶,白辰耶,天啊!白辰和高敏俊,哪個是我男朋友我都會半夜笑醒啊!”韋麗湊過來,“你不會也不知道白辰是誰吧?哎喲,你這個隱居尼姑,我告訴你白辰......”
我擺擺手表示沒興趣,管他高敏俊還是矮呆丑,白辰還是黑夜。
“吳溫柔,你報名吧。”班長吳磊走過來,“每班都至少出一個人。我們班只有你能對上鮑魚的對子,鮑魚忌諱你最近罵人都收斂了不少呢,你去挑戰一下。”
吳磊說的是某天,鮑魚在每天例行罵了半小時后發誓說如果我們這幫差生有誰接上他的詩句他就從教室跳下去。
志倜儻,精權奇,策浮云,暗上馳。
而我在睡夢中被少有的寂靜驚醒,下意識地就回了一句。
“——體容與,馳萬里,今安匹,龍為友。”
當時現場極其尷尬。還好鮑魚運氣不錯,我們的教室在一樓......
“純屬巧合,純屬巧合。班長,我走了。”
“聽說還邀請網絡小說家水木做評委呢。”班長不死心地喊。
“水木肯定不會來的。”
“啊?你怎么知道?”
心不在焉地走回宿舍,經運動社烏泱泱足球場立足三分鐘。
在大猩猩的驚恐眼中抱著左腦草地上前后三翻。
按住顫抖的打妖妖靈的手:“沒事,沒事,左腦震蕩了,告訴你們社長,我回去修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