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二哥打算怎么做呢?”
突兀的,一聲極清脆極動聽的聲音緩緩自院外飄來。
月洞門下,相攜走來一高一低兩個身影。
低的那個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身上是一襲廣袖素白紗衣,烏黑的長發并未挽起任它瀑布般自然垂落,夜風中如翻飛的黑絲,詭異而又魅惑。一雙眸子卻隱隱帶著笑,蘋果一樣的臉蛋上兩個淺淺的梨渦甜美而動人。只是那樣的微笑,那樣的甜美卻不是對著這院子里的任何一個人。只對著她正小心攙扶著的那個。
高個的那個,卻是筆直而矯健的。那樣的身板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人攙扶才能走得了路的,但那少女卻攙的極是自然。而那高個的男人也并沒有拒絕。
那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擁有著他那個年齡的男人所該擁有的一切。財富,地位,聲望,健康,女人……從他的臉上他的步伐,他每一個動作都能看的出,這樣的男人實在是什么都不缺。但他的臉上卻有著他那個年齡的男人大多數都沒有的東西,那就是威嚴。
那是一個久居上位者從內到外自然而然所散發出來的威嚴。
那樣的威嚴,叫獨孤家兩兄弟更加嚴肅,隨即規規矩矩的彎下了腰,恭敬的道:“父親。”
就連獨孤文智都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叫獨孤宇一個冷冷的眼風止住了動作。一瞬間趴在春凳上,手足無措。
那個人赫然正是獨孤宇,權傾天下的獨孤宇。一個眼神就能將人嚇死的獨孤宇。
甜美少女卻好似并不懼怕他的威嚴,腳步輕快地走過獨孤文智,再走過獨孤文瑞,將獨孤宇攙進書房送到軟椅上。動作細致而周到,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那兄弟兩人。
獨孤宇淡淡的道:“明莘的話,還沒有回答。”
“恩?”獨孤文瑞不由一呆。
獨孤明莘卻甜甜一笑:“我問二哥,打算接下來怎么做呢?”
獨孤文瑞卻是淡淡一笑:“我還是想聽聽明莘的打算。”
“我嗎?”獨孤明莘素白的指尖微微一點自己小巧的鼻尖,呵呵一笑:“對付蒼蠅蚊子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只有一個字,殺。”
明明還是那甜美動人的笑容,還是那可愛的小小梨渦。卻在說到那個殺字的時候,瞬間迸發出無限冷冽的寒意。
“父親,”獨孤文瑞躊躇著自己的措辭:“宮里面?”
“宮里一切安好。明蕖已經提前把那三個人除掉了,也截下了原本要去看熱鬧的人。消息更是沒一分泄露。上頭那個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大姐處理事情果然滴水不漏。”
這里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忘了獨孤明蕖是當今的皇后,言談之間儼然她還是獨孤家的女兒,卻沒有一個人對這件事情表示過異議。
“咕嚕,咕嚕。”木質車輪在寂靜暗夜中,碾壓著碎石的路面,聲音沉悶而單調。
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看到獨孤宇興致缺缺的臉龐上浮上一絲欣喜,待要再看,明明還是一樣的嚴肅。剛才的欣喜恍惚只讓人覺得是眼花。
“大哥怎的來了。”
獨孤明莘瞬間又成了那甜美可人的小精靈,輕輕巧巧躍過去自然而然地接替下侍衛的工作,將獨孤文信的輪椅穩穩推到了院子正當中。
獨孤文信平凡的臉上只掛著一個恰到好處的溫和笑容:“聽說今日用了杖刑,我是來送藥的。”
他隨手將一個瓷瓶扔向獨孤文智,獨孤文智伸手接住也只淡淡道一聲謝。
卻聽獨孤宇緩緩說道:“你只是來送藥?”
“當然,”獨孤文信點點頭:“久病自成醫。我那里什么都不多,藥絕對是好的。”
獨孤宇面色一沉,卻不再說話。
獨孤明莘卻是沖著他甜甜一笑:“適才明莘說要殺了那惱人的蒼蠅蚊子,又清靜又省事。大哥覺得可好?”
獨孤文信平凡的臉上還是掛著那恰到好處的表情:“何必問我?你一試便知。”
這個時候,某蒼蠅蚊子正在天人交戰當中,完全不知道有只蒼蠅拍正計劃著要拍死她。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快死了,困死。
雖然面前是某王爺到了中年依然風韻猶存有足夠資本招蜂引蝶的好皮相,可是她這個時候實在沒心情欣賞。
此刻,一雙亮如碎星深如幽潭的眸子,正有意無意的向窗外那天空中銀盤一樣的月亮一瞟,再一瞟。
眼前一花,剛才數到第幾顆了來著?一打盹忘了。尼瑪,古代長夜漫漫有什么娛樂,不是該讓人早早歇著的嗎?王爺您老人家那么多的美女侍妾眼巴巴等著你去跟她們聊天呢,干什么拉著她說起來個沒完。皇宮里的事情不是早就跟您交代清楚了嗎?
永王宇文云等了半晌,不見對面的人有絲毫的動靜。冷不丁抬眼一瞧,對面那丑丫頭雖然站著,身子卻是在不住搖晃,眼看著便要砸在他書房中厚實的地毯上了。臉色不由一黑。
“洛天音,洛女官?”
這一聲連名帶姓帶官職的稱呼終于將洛天音飄飛的思緒成功拉了回來。
“王爺請吩咐。”
永王嘴角一抽,感情這家伙完全沒有聽到自己剛才說什么。按理,他很應該生氣的,應該勃然大怒。卻不明白為什么,每次看到那樣一張丑的驚世駭俗的臉孔就是氣不起來。
“罷了,”他擺擺手:“想你也不會告訴我你師父的藏身之所。”
洛天音呆了,這有半個時辰了吧,在現代那就是一個小時了。那話癆王爺一直在重復著一個話題?她師父在哪?不覺得自己很羅嗦?
隨即便是深深的無奈,師父住的地方人來人往的那么熱鬧,王爺只要肯找定然是能找到的。問她做什么?故作姿態還是近鄉情怯?這么想的她便也這么說了。
“王爺想找師父一定能找的到,不比問我快?”
永王濃黑的眉毛漸漸糾結在一起:“有時候本王真覺得,你于青青性子真像。比冰月更像。”
洛天音打了個冷戰,像你妹啊。師父那別扭古怪的性子誰能學的來。人家那叫直率果敢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