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農歷臘月初十。

張天亮站在龍城火車站的站前廣場，即將加入眼前的廝殺之中。

唉！

上午時分，他提著行李箱，邵英豪同樣雙手各拎著一個大包。

“你咋不拉行李箱？”

“行李箱壞了，這包還是我昨天才買的。再說了這包到時候還能放到地上做一下，你那行李箱撐不住人?！?

看著眼前各種各樣的面孔，鼻頭縈繞這奇奇怪怪的氣味，張天亮知道一旦踏入人群，瞬間便會被同化，毫不講理。

“走吧，還有一個小時，人這么多我們提前進去。”

“嗯，天亮你不是掙錢了嗎，為啥不坐飛機回去？”

“還不是因為貴？掙錢了也要會過日子啊?！?

張天亮兩世為人了，早已不是些許的成功就會志得意滿的年輕人。

兩個人緊跟著擠進候車大廳，明明足夠寬敞的候車廳愣是被人塞滿，憑空多出一絲窒息感，連空位置都沒有。

“嘿嘿，這下知道我的包能做有多舒服了吧，給你一個?！?

張天亮接過邵英豪遞過來的大包，放到后面坐下，看到旁邊還有不少大叔都是坐著自己帶的馬扎，

“咱們下次也可以買個馬扎帶上，坐著休息會還是滿舒服的。”

“好啊，這么多人在排隊，我們的車什么時候檢票??？”

“現在也沒有正在檢票的車次啊”，張天亮起身踮起腳看了一下最前面的電子顯示屏，“下一個就是我們的，K667?！?

沒過多久，喇叭里傳來開始檢票的聲音。

“旅客們注意，開往運城的K667次列車開始檢票，請前往一號檢票口有序排隊檢票。”

“走了走了，快點?！?

倆人立馬跟上排隊，腳后跟擠著腳后跟，被人群裹挾著一點點往前挪動。好不容易來到檢票口，把火車票塞進機器，然后再在出票口拿上。

“我們在12車廂?！?

到了站臺，對著車票往后找車廂，然后等著準備上車。

“先下后上，上車的旅客不要著急，讓下車的旅客先下車?！?

好不容易上了車，行李架上已經是放滿了東西，只好把箱子放在座位下面。

簡直是脫了一層皮！

張天亮一屁股坐下，也不敢大喘氣，因為車廂里的味道實在不好聞。這趟車是普快，到運城需要六個小時，在這個年代屬于正常。

沒過多久，在轟隆隆的聲響中，火車啟動。

對面坐著幾個大叔，都是是外出務工準備返鄉的人，旁邊過道還站了不少人。

這個時候網上購票還不普及，預售期也不長。他們學生還知道借用互聯網早早搶下回家的票，但更多的人還需要到火車站窗口，或者各種代售點親自買票。

能買到票就很不容易了，站票也得回家過年不是。

幾個大叔都是結伴一起回家的，聽口音像是南方人，就是不知道具體是哪里的。

嘮了一會，從包里摸出了幾個塑料袋，有花生米豆角，還掏出一瓶二鍋頭。

“來一點？”

看到張天亮一直在看著，一大叔也是主動把東西推過來一點，問道。

“那就吃一點?！?

張天亮也不客氣，摸了兩個花生放進嘴里，隨后從自己的書包也掏出吃的，鄉巴佬鹵蛋、王中王火腿和統一的紅燒牛肉面泡面。

上輩子他經常出差，坐火車便是常有的事情，最夸張的一次是整整一個月都在出差，把一個省的每個縣走了一遍。

即便到了2022年，通往縣里的大部分還是這種綠皮火車。

他遞過去幾個鄉巴佬，道：“叔，你們也吃個我的?！?

“好，你們是學生吧？”

“看著像是”

“嗯，是學生，今年剛大一?！?

“還是學生娃娃好啊，我兒子明年也要上大學了?！?

“叔，你們是做什么的？”

“我們啥都做，一般都是在工地干活咧?！?

“······”

······

熬了六個小時，等到下午四點左右的時候，火車緩緩?？吭谡九_。

只停三分鐘，下來幾十個人，張天亮和邵英豪跟著人群下了樓梯從地下通道來到對面，才看到出站口。

外面，不少人都在等著親人。

“爸！”

“兒子！”

張天亮和邵英豪兩個人走出火車站，他倆回來前商量好了，沒讓家人來接。

主要還是因為家里的比較遠，都不屬于市區，是北郊再往北的一個鎮。

“走吧，我們去打個車到中心汽車站坐3路公交車?！?

“好?！?

走下臺階，瞬間就有幾個出租車師傅或者黑車司機圍了過來。

“去哪？”

“萬榮五十啊！”

“南郊二十塊啊，差一個人就齊了?！?

“小伙子，你們去哪？”

一個大哥上前直接提起張天亮的箱子，“去哪？我給你們送過去?！?

“中心汽車站去不？”

“不去?！?

大哥趕緊放下箱子，奔著身后其他人去了。

張天亮就知道會這樣，中心汽車站離火車站不遠，公交車也就三站路，打車剛剛起步價五塊錢。

在火車站出站口攬客的司機都是奔著長途遠的掙大錢，這種小錢根本看不上。

倆人繼續往外走，等到了路口，看見旁邊擺的小攤位，頓時覺得有點餓。

攤主看到有人過來，立馬吆喝道：“菜夾饃，三塊錢一個，還有稀飯，小伙子要不要來一個？”

邵英豪看了眼，道：“我餓了?！?

“我也餓，吃點吧，別吃太多，你媽在家肯定也在做飯等你回去吃呢?！?

“嗯，吃一個就行?！?

吃完菜夾饃，兩個人繼續往前走了幾步，才攔到一輛出租車。

“過年出租車還漲價?。　?

邵英豪付完錢，還在抱怨。

“正常，這個時候啥都漲價，才要咱們十塊錢不算狠?！?

這種過年漲價行為，張天亮都習慣了，這還是年前，等到了大年三十那兩天，要價要的更兇。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公交車終于開到鎮上，下車的時候天已經蒙蒙黑了。

“亮兒！”

“亮兒！”

張北奇站在站牌下面，一直在揮手。

“爸！”

張天亮趕緊跑過去，“不是說了我自己回家嘛？”

“你媽不放心，放我過來等著”，張北奇看到兒子開始就一直在笑著。

“那我們趕緊回去?！?

張天亮轉身看向邵英豪，“小豪，我先走了啊?！?

“嗯嗯。”

邵英豪他家就在鎮上，走兩步就回去了，張天亮家還在下面的村里，這也是爸媽不放心的原因。

冬夜開始，新春將至，張天亮坐在老爸的三輪車車斗里，好像拋開了所有。

“回家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