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分局所在的地方比較偏僻，沒有什么好的酒店，酒店定在市中心，稍微有點遠。老杜和區小青的爸媽三個人在車上，沒有人說話，一直都沉默著。過了一會，車里面響起了手機外放的聲音，是區小青的聲音。

“哎呀，你不要看啦，看啥啊看。”小青的老爸看著她媽，煩躁的抱怨著。

她媽沒有理他。

后視鏡里面，小青她媽手里端著手機，但卻沒有看，側過頭沒有聲音的哭著。

“今天我給你們表演！一個！哈哈哈”，視頻里面的小青故意發出夸張的笑聲。

老杜也不禁想哭。

然后是很多人的聲音，應該是在嬉鬧。

然后手機里面傳來小青故意壓低嗓門的歌聲。

“長江！長江！鐺鐺鐺，你的身姿多么雄壯！鐺鐺鐺。”

老杜愣住了。

這首歌他再熟悉不過！這是長江鋼鐵廠的廠歌！

他到長樂鎮的時候，長江鋼鐵廠已經不復存在。但是這首歌卻留了下來。據鎮上人講，原來鋼鐵廠在的時候，每天下午的5點半，工廠下班，廠里的高音廣播都會準時響起這首歌，全鎮都會聽到。甚至很多小學生都會以這首歌為信號，只要這首歌一響，他們就急急忙忙往家里跑，趕在家長回來之前回家。這首歌是典型的***時代的歌曲，歌詞簡單，節奏雄壯，幾乎全鎮的人都會唱。周延其有時候聚餐，喝得醉醺醺的時候，偶爾就會拿筷子敲著桌子大聲的唱這首歌。里面的鐺鐺鐺是樂器的聲音，因為十分突出，所以很多人唱的時候，就會故意把這個音調唱出來。有時候在農田里面，如果有人起個頭，長江！長江！后面就會跟一群人鐺鐺鐺。

“叔叔阿姨，你們從哪邊過來的？”老杜像是打破車中的尷尬一樣的問道。

“哦，我們從觀南過來的。”小青她爸回答。

“哦，是嗎？聽起來你們沒有觀南的口音啊。”

“我和你阿姨都是原來鋼鐵廠的工人，支持國家建設，從全國各地來的。你阿姨是湖南的，我是江西的。”

“鋼鐵廠，是長樂鎮的那個嗎？”

“嗯，是的，小青給你說過？她小學和初中都是在那里的子弟學校讀的。后來廠子倒了，我們全家都搬到了市里面。”

“哦”，老杜點點頭，他想他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區小青的戶籍檔案擺在了老杜的案頭，雜亂的文件最上面的一頁，下面用鋼筆手寫著“2016年8月19日從觀南市長樂鎮長江新村西環路4幢306號遷出”，旁邊是武麗娟紅彤彤的人名章。

老杜呆坐在自己的椅子里，無力的望著面前的紙堆。過了一會，他雙手支在桌子上，把頭埋進手里，痛哭起來。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收拾好自己情緒的老杜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找到了爆炸頭的電話，看著手機他想了一想，又一把把手機揣回兜里，走了出去。一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空蕩蕩的區小青的工位，他心中一陣酸楚，急忙轉身朝著大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