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夢這兩天沒有給他電話,也沒有微信,他并不奇怪,他心中早就有了預料。他覺得他還是了解云夢夢的,他覺得他很了解身邊的很多人,只是他們不知道。有時候從一個人的動作,一個表情,其實就可以把這個人看個大概。這是種感覺,和作不作警察無關。云夢夢雖然對他很體貼,做好女朋友可能做好的一切事情,但是云夢夢內心是高傲的。他出發前告訴她要離開兩天,在云夢夢看來,這可能就是有意無意的不希望被打擾的意思。所以如果他不聯系她,她也不會找借口和他聯系。不是因為他的失憶變得陌生,他相信她和高之間也是這樣的。老杜想可能就是因為我太帥了。如果是一個普通的男友,可能云夢夢不會有這樣的保留。這是他的感覺,他覺得是對的。老杜一直覺得人的實質往往就是你第一眼看上去的感覺。他第一天遇到云夢夢,她的體貼和克制都給了她很深的印象。她在hold住自己,不讓自己陷進去。
他覺得有必要給云夢夢發給微信告訴她,他已經回城了。他沒有奢望和云夢夢一直過下去。他只是覺得如果他是男友,他會這么做。
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聊天對象第一個位置是謀哥。
他盯著手機看了半天,最后還是點開了謀哥。
“案卷能搞到么?”
“哪個階段?”,謀哥回得很快。
“公安。”
“這個我要看看,已結未結?”
“已結,今年6月16日,觀南市有個警察名叫杜陽的在家中自殺了,我想看他案卷。”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剪刀手,老杜知道他說的是兩萬。
老杜沒有還價。“快一些”,他說。
在等待謀哥反饋的時間里,老杜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研究高巽的兩部電腦。他以前也研究過,但是因為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所以有點無頭的蒼蠅的感覺。現在他知道他要找什么,就是爆炸頭說過的客戶的名單,一定會在高巽的電腦里。這是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雖然他看得眼花的時候,也會停下來想一想,自己為什么要找這個名單,找到了又怎么樣,但是每次還沒有得到答案的時候,他就又開始投入尋找的工作中了。
結果令人十分失望。他首先在家里面的電腦里面找到了幾部成人影片,有強奸的內容,但是不是特別變態。這說明主人應該沒有其他地方去存放一些私密內容。其次是沒有能找到任何秘密文件,如果有一個兩個加密的文件,他至少知道他的目標是什么,但是高的計算機里面,除了開機密碼以外,所有的東西都是攤開的。而且那里有成千上萬的文件夾。有一些是高巽自己做的,有一些是別人做了以后發給他的,而更多的是掃描件,照片,政府紅頭文件等等等等。他不知道一個律師哪里來的時間能看完這么多的文件的。所有的文件都按照案件名稱編號,分成文件夾,似乎沒有任何案件名稱可以和“極樂”聯系起來。他只有一個一個文件的翻找,希望可能找到進入過極樂的人的名單,但是他很快就發現,沒有這樣一份名單。老杜能感覺到高并沒有特意編排什么名單文件,他是一個聰明人,所有進入過極樂世界人物的資料很可能被高一一的放入了各個項目的盡職調查文件里面。比如江城子的個人資料就放在一個名叫《公司咨詢-省市著作權委員會》的盡職調查資料夾里面。也就是說,除非你像高一樣熟悉他所做過的每一個項目,能夠一眼看出某個人的資料并不屬于這個項目,否則你根本沒有辦法確定那些資料是那些極樂候選人,即使他們就鋪在你的面前!把水滴隱藏在海里,高巽采用的就是這個方法。
更加讓人失望的是謀哥第二天發過來的自殺案件的卷宗,可以說是讓人絕望。卷宗都是手機拍攝的,謀哥一張一張照片發過來的,老杜一共收了三百多張。幾乎老杜能想到的,卷宗里面都有。現場勘驗,醫療記錄,鑒定結論,證人證言,應有盡有。
老杜,或者說現實中的杜陽,在自殺前一年已經表現出了比較嚴重的抑郁癥傾向,他去醫院看過病,長期服用抗抑郁的藥物。有醫生當時的診斷單,診斷證明,藥單等,還曾經兩次出現過比較嚴重的自殘自傷的行為,一次是在手腕,一次是在小腹,案卷里面有這兩處舊傷的照片,還有證人的證詞,包括他老婆,或者說前妻的,說的很簡短,就是詢問離婚原因和平常表現,回答是平時有抑郁傾向,因為抑郁難以繼續生活所以離婚。現場照片,杜陽的尸體懸掛在老式房屋的電風扇掛鉤上,被背后的窗子射進來的陽光照射,更顯得瘦長。雖然案卷中的照片,經過翻攝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老杜使勁力氣,也看不出圖片中有什么異樣。此外還有尸檢報告,符合機械性窒息死亡的特征,全身沒有其他傷痕,卷里面還詳細附有尸檢照片,鑒定人簽名,單位蓋章等等。
老杜第一反應是去再訪問一下簽字的醫生,鑒定員,辦案人,甚至他從未見過面的前妻,他們的名字都清清楚楚的寫在案卷上。但是他后來還是氣餒了。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他是一個辦案人員,他知道為什么案件有回避原則,就是擔心辦案人員有先入為主的想法,一心去證明自己認定的結果。他現在似乎就在做這樣的事情,相信自己是被人害死的,一心想要去證明他,而對三百多頁的證據視而不見。
“有必要么?”他不禁問自己。“也許真的是自殺。”他想。他的手機定格在他的遺書那一頁,上面只有四個字——“不如歸去”,他認得是自己的筆跡。
他將案卷反復看了幾次。
“一個吧,就一個”,他想,“就抽一個人出來訪問一下,如果沒有什么問題,就放棄了。”
他首先排除了他的前妻,沒有為什么,他似乎很怕見到這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
他選定了他的醫生。明天先過去看看,他決定著,他其實甚至沒有確定真的要去訪問他,因為他都沒有準備說辭,沒有準備如何去做,他只是單純想明天去杜陽就診的醫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