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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沒有希望，她又覺得她有希望。她總是幻想他和她約著逛街，他在那個服裝店前，抱怨她來得太遲，然后她撒撒嬌，發發小脾氣，然后他又討好的說給她買衣服，然后他們一起去喝奶茶，去面包店。年輕的女孩子總是有很多幻想，即使沒有看到他，光是這些幻想都讓她覺得甜蜜，甚至有時候都會在辦公室偷偷的笑出聲來。

但是那個他已經接近一周沒有來了，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她的工位就在他的辦公室外面，只隔了一層毛玻璃，即使是星期六，星期天，她也能經常看到他在自己的辦公室忙碌。聽人說他生了病，躺在醫院里面。她想去看他，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沒有好到可以直接到醫院去看他。所里面也沒有人提議去看他，她只能等著，因為她覺得自己提議出來會讓自己很可疑。

“小區，你去買束花，放到高律師的桌子上，他這幾天要過來。”徐姐是所里面的老律師，實際上充當著所里面行政主管的角色。小到復印紙，大到主任的社會活動安排，都是她負責。

“哦，好的”，她覺得她表現的足夠平靜。

沒有說買什么樣的花，因為她放心小區能夠辦好。這是一個好的秘書該做好的事情。

小區放下手里的活，挎著包出了門，所里面的氣氛讓人壓抑，她喜歡往外跑。

律所成立的時間不長，是主任一手創立的，開始的時候，主任在省內另外一家知名的老律所工作，這家律所由原來省內一家國有科技龍頭企業的法律部改制而成，因為原來的底子都是老國企的人，所里面就是一派老國企的作風，規矩又多又死板。還有很多國企領導的兒兒女女沒有考到律師證的，都被安排到這個律所里面做行政，管錢，管人，管事，外行領導內行，引起很多新進律師的不滿。但是因為律所牌子硬，再加上國企有很多社會資源，所以就算律所對辦案律師的分成高，很多青年律師都還是忍氣吞聲的在這里呆著。主任原來學的理科，后來考了專利人資格證，又自學了法律，到了三十多歲才做了律師，做律師不久，他就顯示出了自己的律師天賦，律師如果上了道，發展很快，原來所里面的條條框框慢慢就不能適應他的要求，他就干脆自己出來開了現在的律所。小區在原來的律所幾個案子一直都做主任的秘書。所以新所開張，她就跟了過來。

和她一起過來的還有徐姐，雖然所里面好像就小區和她的關系最好。但是小區覺得所里面的壓抑的氣氛就是因為她。徐姐是原來老國企的人，一直都做律師，現在都快60了，她幾乎不再做案子，就是做管理，而所謂的管理，幾乎還是讓人壓抑的老國企那套。她幾乎是主任態度的晴雨表，主任后來基本上就是像深宮里的皇帝一樣，平時很少見到，但是你可以完全從徐姐對人的態度上看出主任到底喜歡誰，不喜歡誰。主任今天給你送了東西，她對你噓寒問暖，笑臉相迎，但是主任第二天稍微批評了你幾句，你就會發現你自己報銷也遲了，手續也批的慢了，吃飯也沒有人招呼了。小區還記得有一個青年律師，因為見主任的時候穿的不整齊，被她數落了一個下午。而且以后每次吃飯、聚餐，她還時不時把這個事情拿出來說一次，讓小區一個旁人都厭煩的不行。但是主任似乎很信任她，可能他現在可以隨心所欲辦自己的案子，似乎覺得所里面這樣管理也挺好。小區畢竟只是一個打字、整理文件的秘書，她一直都小心的伺候著徐姐，讓很多人都以為她就是她的心腹一樣，她文憑不高，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很重要，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工作好過一些。

而每天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坐在那扇毛玻璃外面，看著他模糊的影子。律師工作時間不固定，工作地點也不固定。她不確定什么時候能看到他。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不看到他比看到他更讓她開心。特別是自己出去立案或者辦其他雜事的時候，所里面的司機有時候會帶她去很遠的郊縣，有時候來去都是一個上午，她坐在車里面，讓風吹到臉上，聽著司機放的那些節奏簡單，歌詞直接的情歌，想到辛苦回去之后，就能看到他的影子，她就覺得很快樂。她很多時候甚至希望在外面的時間長一點，讓這種期望醞釀的更久一些。

花店里面很溫暖，各種花都有。她首先排除了百合花，不知道為什么，百合花讓她想起他的女朋友，她見過他的女朋友，或者說未婚妻，穿著風衣站在大廈出口等他，看到她，她就想到自己記不住名字的一個詩人的一句詩：我絕不會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如果有誰能和他以情侶的身份走在一起，而不自慚形穢，可能只有她了吧。她聽一個朋友說過，極致的美就是絕望，她一直都記得這句話，當她看到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懂了。她不可能超過她成為他的老婆。

但是不知道是她的直覺還是她心中的倔強告訴她，他可能很希望有這樣的老婆，但是他不會真正的愛上這樣的女人。很多年后，她會是他的老婆，而自己則會是他的情婦。她會像高傲的百合花一樣站在電梯口，攔住她，讓她離自己的老公遠點。

小區選了鳶尾花，這是她喜歡的花，這是她的權利，她希望他也能喜歡，她讓花店老板在四周上搭配上了其他的花草，讓鳶尾花不是那么的顯眼。

小區抱著花走進了高巽的辦公室，像重慶森林里面王菲走進梁朝偉的房間一樣，興奮而又緊張。她將花仔細的調整好方向，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然后她開始打掃房間，沒有人讓她打掃，平時打掃律師房間也有專人負責，辦公室只是幾天沒有人，本來就很干凈。但是她覺得自己現在打掃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人能懷疑什么。她仔細的清理著房間的每個角落，撫摸過他曾經可能撫摸過的地方。

打掃完成之后，她很認真的清理好了抹布，展開晾好。又仔細的清理了自己的手和臉，然后泡好了一杯咖啡，舒適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開水沖泡的咖啡裊繞出白色的蒸汽，在咖啡的香氣中，她靜靜的欣賞著面前的毛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