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吧。

為什么這么說呢？大概是因為一大早，地球聯邦軍事學校的外墻就掛滿了與戰爭氣氛完全不搭邊的大紅條幅。上以直徑兩米的中英文大字書寫：祝賀地球聯邦首屆學員畢業。雖然土到掉渣，不過考慮到卡歐斯教官比直男還直男的審美，似乎也沒有那么不可接受。

缺乏樹木的空曠操場，亞歐大陸南側的灼熱陽光炙烤著塑膠跑道。此時只有一些剛剛畢業的學員正在等待畢業證的分發。伊凡看了看忙得熱火朝天的卡歐斯教官與薩拉教官。平素不茍言笑的薩拉臉上似乎也帶了些笑意。更不用說平日就像個大哥哥一般的卡歐斯了。

“伊凡，你的畢業證。”薩拉抬眼，湛藍的雙瞳透露出一絲自豪。

伊凡走向她，雙手接過燙金畢業證書。捧在手中有中沉重的安全感。

“加油，好好干。你也知道的，‘黑潮’大致還有三個多月就要到這兒了……到那時，人類的未來……”提到“黑潮”，卡歐斯原本亢奮的神情恍然間變得沉寂。

“我會盡到我的責任的。”伊凡莊重的與卡歐斯對視，承諾道。

“怎么說，有些事并不是盡力而為就可以解決的。”薩拉的嘴角浮現出無奈的微笑。她再次低頭，金色的發絲垂于面頰上方，遮擋她的目光，更顯一絲蒼涼。

“哦，對了，卡歐斯教官，我一直有一個疑慮。現如今軍隊的士兵可以說幾乎都是模仿人類制造人類的機械體，既可以抵御‘黑潮’，又擁有比人類更優秀的作戰能力。為什么不讓機械仿生人擔任觀察者小隊的隊長？”伊凡將畢業證書收入口袋，一臉疑惑的問。

“啊，早期的三個應急觀察者小隊的隊長就是由人類改造而來的仿生機械。不過后來出于……”卡歐斯撓了撓后腦勺，一頭紅發此時有些蓬亂。話音未落卻被薩拉一串刻意的咳嗽聲打斷。

接下來便是許久的沉默。伊凡正要轉身離去時，薩拉卻忽地開口。

“伊凡。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些……一些你無法接受的……事實。請不要怨恨人類，軍校的教官，以及你自己。”

伊凡驚愕的回首，瞥見她身影。在朝陽并不熱烈的光芒下，她的金發猶如燃燒的火焰，雙目如深邃無盡的海洋，注視其的人卻只感到徹骨寒意。

薩拉教官從來就不是一個像卡歐斯那樣開朗的人。從小在軍中長大，或許能成為她總是面無表情的理由。不知是否有人意識到，那冷漠的面孔之后，似乎潛藏著什么黑暗至極的秘密。但這他尚未知曉，或許永遠也不會知曉。

或許也未必需要知曉。

伊凡又一次迷了路。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在軍校的教學樓。

他想起那座直到他畢業也沒能摸清結構的教學樓。在夜晚的星光下，教學樓錯綜復雜的結構像是一個漆黑的大腦，隨意開啟的燈光是電信號——不，不是人類的，而是一種比人類更加高級的存在——如果真的存在那種存在的話。

伊凡還記得他剛剛進入軍校的時候，由于看多了科幻小說，而對卡歐斯問起的那個問題。

“教官，請問，人類是否真的有可能……處在某種高級……”后一個詞他實在不知該用什么好。“生物的掌控下？”

就是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話剛剛出口，伊凡就后悔把自己的愚蠢展現在教官面前。

意料之外的確是，卡歐斯很快便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復。

“在某種程度上，是的，伊凡。”他回答道，隨即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遲疑片刻后再次補充道。

“我就見過。”

“！”

“并且，終有一天，你不得不面對那一切。”

被震撼與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包圍的伊凡，此時已然說不出話。只是莫名其妙的鞠了個躬后倉惶逃離。

當天晚上他就做了噩夢：某種顏色的液體開始填滿他的世界。腳踝，膝蓋，直到漫入口鼻。他在水中，像一只無力的獵物一般被一股不明的力量一次次提起，又一次次摁入水中。當從噩夢中驚醒時，他已然一身冷汗。

如果要給這種感覺找一個恰當的比喻，那么應該是一只小兔崽子第一次得知有狼的存在時，渺小無助的感受吧。

“伊凡？伊凡！”

熟悉的聲音。是在軍事學校時班級里的班長克里斯汀。伊凡下意識的喊出“到”。而當回復出口后，他才意識到克里斯汀一向穩重的聲音中帶著無法掩飾的緊張，如同受了驚的夜鶯，歌聲中無法掩飾的顫抖。

“伊凡！快去找你的隊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