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煥榮沉默地站在父親身邊,見過一位位來賓。
他面無表情地掃視著屋內(nèi),尋找著顧大哥的身影。
事實上今天根本不是他的生日,但對于父親而言缺少的只是一個舉辦晚宴的合適理由。
他配合父親舉辦這次成年禮的唯一要求,就是晚宴必須邀請顧大哥。
自從母親去世后,王煥榮便一心追求個人偉力的道路,但父親卻對他有不一樣的安排。
在這種對抗下,家族內(nèi)部的長老、供奉都不愿意忤逆家主的命令,來帶領他踏上超凡之路。
可以說在這方面,家族對他實行了全面封殺。
父親說每一個家族子弟在出生時就會評測天賦,更是直言他并沒有繼承母親的天賦,反而稱得上很糟糕。
……
在這點上,兒子隨老子。
你要恨,那就恨你爹我。
但不管你恨不恨我,沒有天賦就是沒有天賦,安心走我替你安排好的道路。
……
這便是那一日父親對他說的話。
可王煥榮卻沒有選擇認命與低頭。
他離開了中心城,去拜訪靜謐星的各方高人,
起初得益于王家嫡系子弟的身份,他確實見到了不少在超凡之路上頗有建樹的高人。
但無一人愿意收自己為弟子。
到后來一聽是他,直接連見面也免去了。
直至他走進了一氣武館。
老師聽了他的來意,凝視了他許久,轉(zhuǎn)身說了一句他長的真像他的媽媽。
最后,老師不顧家族那邊的壓力收下了他。
一氣武館與王家是故交,交情很好,最早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
可這次獅鷲騎士流向武館施壓,王家卻選擇沉默以對,而沒有向往日一樣伸出援手,其中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當年老師收下了自己。
這些道理王煥榮都明白。
他也明白父親不愿意他習武,除去自己天賦糟糕這點外,就是怕自己有一天會想著去給媽媽報仇。
他答應過媽媽會照顧好自己。
但王煥榮不想按照他安排的道路走下去。
血仇,本就該以血相報!
拜師的那一天老師問他為何要習武,王煥榮想也沒想地直言他要報仇。
他從來沒想過掩藏自己的目的,更不想隱瞞唯一一位愿意收下自己的老師。
在那后,他便跟隨老師修習流派的種種傳承。
可他的天賦真的就如父親所說,糟糕透頂。
老師傳授的功法他練了,可整整三個月,他都沒打通第一個源力節(jié)點。
但他依然沒有認命,刻苦修習老師傳授的體術(shù),錘煉自身體魄。
因為媽媽說過,這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永遠不會欺騙你,一是自身的努力,二是自己的本心。
努力終將得到回報。
王煥榮對此堅信不疑。
可體魄的錘煉猶如蝸牛般緩慢,遠遠比不過嵐鷹那邊的一針基因調(diào)試針。
這種無效的修行一度讓他陷入了沉默。
他并不覺得是努力錯了,只是覺得自己努力錯了方向。
他有時會躺在床上發(fā)呆,想著為什么媽媽沒將天賦遺傳給自己。
他好像真的看不到希望了。
直到顧大哥的出現(xiàn)。
老師說顧大哥所修行的道路他看不懂,但毋庸置疑的是,很強,非常強!
僅僅是對肉身方面的強化增幅,就達到了老師為之驚嘆的地步。
在老師的所見所聞中,只有嵐鷹的星空騎士,才能在體魄這方面與之比肩!
這讓王煥榮的心中起了別樣的心思。
如果說源力武道一路走不通,那自己是否能換一條道路試試?
對于這個念頭,老師沒有阻止他,只說全看他的福緣。
再之后,煥榮就一直爭取獲得顧大哥的好感,只可惜還沒相處多久,就被家族抓了回來。
……
王光姚談笑自若地應付完幾位客人,回頭看見兒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心中一沉。
他拍了拍王煥榮,下巴微抬,示意隨他一同去到那邊。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宴會廳的一角。
王光姚回頭看了眼熱鬧的人群,淡淡道:“在找誰?你的那位顧大哥?”
王煥榮沉默不語,倔強地轉(zhuǎn)頭看向窗外漆黑的深空。
王光姚狠狠瞪了眼他,一把將他的臉扳回來,低聲冷冷道:
“你這幾年在一氣武館學到了什么?有沒有學到能幫你母親報仇的能耐?”
王煥榮雙目泛起血色,聲音從喉嚨間低吼道:
“總比你什么也沒做要好!”
“什么也沒做?”王光姚重復了這一句,而后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冰冷道,“那么你希望我做什么?將整個家族的資源砸在你身上,支持你踏入個人偉力之路?還是帶領整個家族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王煥榮呼吸粗重,痛苦地閉上眼。
并沒有再說些什么無意義的氣話。
王光姚冰冷而失望道:“我知道你想給婉弱報仇,但你就沒想過報仇也分方式?你究竟是有多天真,才會覺得努力就能彌補天賦的鴻溝?這條路從來都不是單憑努力就能一往無前的!”
“你真的覺得你能達到敵人的高度?”
“你就沒有想過借力的方式?”
“我現(xiàn)在告訴你!現(xiàn)在就有一個可以報仇的機會擺在你的面前!”
“林尚遠已經(jīng)向我承諾,只要王家在接下來的所有事情中保持中立,在第五艦隊順利進駐蒼白星系后,他們就會助王家一臂之力!”
“第五艦隊單是大師級騎士就有一手之數(shù),抓住當年殺死你母親的流寇易如反掌!”
王煥榮呆立當場。
只要王家在接下來的事情中保持中立,嵐鷹第五艦隊的大師級騎士,就愿意替他們出手?
難怪王家一直保持著沉默……
原來不僅僅是因為老師收下了自己才導致王家一直沒有出手相助武館……
媽媽的血仇……
馬上就要得報了嗎?
王光姚忽然露出譏諷的笑容。
這笑容讓王煥榮心中一顫,頓時生出不詳?shù)念A感。
他湊到兒子的耳邊,低沉說道:
“記住,是所有事情!”
“你老子我再附送你一條消息,就在三天前,你的那位顧大哥一槍斃了獅鷲騎士流的約瑟華長老,你猜現(xiàn)在中心城內(nèi)誰最想殺他?”
王煥榮只覺如墜冰窟,渾身血液都在瞬間被凝結(jié)。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顫動的目光瞬間移向場中,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尋找著某道身影。
最終,他的目光越過人群,看到了獨自倚靠在落地舷窗,把玩著手中酒杯的男人。
林尚遠!
三天前……
也就是說這場成年禮的真實目的……
顧大哥他現(xiàn)在……
無數(shù)念頭紛雜生出。
他睚眥欲裂地看向父親,一種莫名的沖動瞬間涌上大腦,驅(qū)使著他狠狠抓住父親的衣領!
“這是個殺局?!”
“你舉辦這場成年禮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配合林尚遠布下這個殺局?!”
王光姚面無表情地扳開了他的手,淡淡道:
“不愧是我王光姚的兒子,果然隨我一樣敏銳?!?
“我沒有配合林尚遠,只是想見見這位過江龍罷了,但林尚遠如何做,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記住我剛才說的,保持中立?!?
“你為什么憤怒?你不應該高興嗎?”
“你和你的顧大哥只認識了幾天時間,你們并不熟悉,而現(xiàn)在只要你保持中立,不插手其中,你就能為你的母親報仇”
“所以你到底在憤怒什么呢,我的兒子?”
“對了,你的顧大哥剛剛登上了來酒店的星艦?!?
當這番充斥著不知是何意味的話語落入王煥榮耳中。
宛如一記重重的暴擊。
讓少年踉蹌后退,面色蒼白。
王光姚隨手將一個東西丟入王煥榮的懷中,轉(zhuǎn)身離去。
只冷漠地給這個滿目茫然的少年留下六個字。
“做出你的抉擇。”
王煥榮失神地看著手中的智能終端,臉色蒼白如雪。
他不自覺地攥緊了智能終端,低頭看去,只在里面看到了顧大哥的聯(lián)系方式。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是啊……
就如父親所說……
自己和顧大哥并不熟悉……
自己接近、討好顧大哥的原因也是因為想從他那得到前進的力量,手刃仇敵……
可現(xiàn)在不用自己修煉了,嵐鷹第五艦隊承諾為他們對付仇敵!
媽媽的大仇很快就能得報了!
而自己所要付出的不過是不插手其中,保持中立的立場……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
一邊是媽媽的血仇,一邊是個認識不到幾天的……陌生人?
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深厚到不可分割的情感羈絆。
自己甚至沒有做出任何背叛的事,就只是沒有插手而已!
這是一道一眼就能分辨出哪邊對自己更有利的選擇題!
可為何就是這樣簡單的選擇……
自己卻無法迅速做出決定?
王煥榮僵硬地轉(zhuǎn)頭,看向落地舷窗。
透明的玻璃隱約倒映出了一張流淚的面龐。
窗外則是幽漆的深空。
那些點綴在遙遠深空上的星辰,勾勒出了一幅幅生動的畫。
在那些畫像中,王煥榮仿佛看到了那一抹再也見不到的溫柔笑意。
屬于媽媽的教導聲猶在耳。
他可以欺騙所有人,欺騙自己,又或者被所有人欺騙,被自己欺騙,但他唯獨騙不了自己的本心,本心也不會欺騙他!
……
……
待客室內(nèi)。
顧守看了眼時間,忍不住道:“我這么守時的人攤上了你,真是造了孽了!”
盛裝打扮的女人沒有搭理他,哼著小曲,對著小鏡子做最后的調(diào)整。
忽然間。
兩道信息提示音響起。
顧守低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一則來自阿臣,一則則是個陌生號碼。
他率先點開來阿臣的信息。
瞳孔瞬間放大。
驟然間四散開來的氣場讓索菲亞第一時間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她剛警惕抬頭看向顧守,就聽到了一個急促而驚怒的音節(jié)!
“走!”
剎那而至的劍光恍如白鳥展翅,頃刻間便在艦體上撕裂開了個大洞!
顧守只來得及說出這一個字,明明是盛裝打扮的索菲亞卻比他還快,行動果斷而無任何遲疑。
在索菲亞的帶領下,他們棄艦而逃到了外面的高空中。
十道能量光束交錯相過,一瞬間集火了星艦!
代表毀滅的爆炸接連響起,如煙火盛放在這無人觀賞的高空中。
十道隱匿在云層后的機甲顯露出了猙獰的身形!
索菲亞瞳孔微縮,神色凝重無比。
十臺十四代機甲?!
這可不是她先前一劍斬下六臺機甲手臂的破爛能比擬的!
該死,這是第五艦隊的王牌機甲大隊?!
她開始有些后悔為了這身禮裙,而放棄輔助戰(zhàn)甲了。
索菲亞轉(zhuǎn)頭看向顧守,想看看這家伙是什么意思。
是逃還是戰(zhàn),全看這家伙能不能再次動用那把源器了!
顧守目光掃過云海上的十臺機甲,沉默地低頭看向智能終端。
他點開了那份陌生的號碼。
當上面的信息映入眼中。
顧守抬頭露出了猙獰而殘忍的笑容。
那是一句沒有署名的話語——
“顧大哥快走!這是個殺局!”
……
很好。
煥榮同志,恭喜你初步通過組織的考驗了。
那接下來,就讓你看看組織的力量。
……
顧守就這樣懸浮在至少萬米的高空上。
澎湃如海潮的念力形如狂風般托舉著他的身形,云海在他的腳下無聲翻涌。
他抬頭看著今晚皎潔的月光,恍如自語,又恍如在對著幕后的敵人說著。
“有人請求我不要直接掀了這棋桌,按照大家默認的潛規(guī)矩一步步來?!?
“我同意了。”
“可為什么當我想和你們一樣守規(guī)矩的時候,你們卻都認為這是我的怯弱與退縮?”
“難道你們都覺得,掀翻棋桌是你們才擁有的權(quán)力嗎?”
“這個世界還真是荒誕和愚蠢啊?!?
“可惜了,今晚本該是個好天氣的?!?
當帶著遺憾的幽幽之聲響起在索菲亞耳邊。
她看到了無數(shù)雜亂無序的青紫色雷蛇遍布云海,磅礴的念力于此刻勾動了天象,引動了天地之力!
雷暴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