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澄再回到江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六年之后了。
然而,難得的返鄉(xiāng),天公卻是一點的美也不予作。
除去她歸來的那日是個多云的陰天尾隨,接下來的幾天里與之相伴的便只有斜風細雨。
江城,似是很不待見這位返鄉(xiāng)客。
郁澄喜靜且好視野寬廣,所以,毫無疑問的入住在了濱江一帶的江景酒店。
因著這幾日淫雨霏霏,她的愁緒也油然而生,遂懶得走動。整整三天,郁澄除了必要的就餐前往酒店餐廳外,幾乎足不出戶。
直到第四日凌晨,窗外那淅淅瀝瀝的落雨聲才漸漸停歇。
清晨,郁澄醒來拉開窗簾,那多日不見的光輝終于落在她的面龐,襯的她那張清秀的臉格外潤澤亮麗。
她微仰著臉,閉眼,默聲道,天晴了。
簡單的梳洗后,她出了酒店,隨手招了輛出租車上車。
“師傅,去師范附小。”說完,她便側(cè)身搖下車窗看向了車窗外。
連日的落雨洗凈了這座城市的灰塵,顯得它那么清新,明亮。然而,郁澄心中的那堆塵埃卻不是雨水可以清洗的掉的。
當她到達目的地后,她隨意的立在了一棵距離附小大門較近的樹下。目不轉(zhuǎn)睛的看向那校門外的人群。
她抬起左手腕看了下時間——07:58。如果阿遠提供的信息無誤,那么那對母女應該沒一會兒便會出現(xiàn)。
果不其然,在那數(shù)對護送子女上學的大小人中,郁澄看到了那對符合自己記憶的母女。
年輕的母親牽著嬌俏的女孩止步在校門口,半彎著腰為其整理著衣物,似是叮囑些什么,女孩連連點頭。而后雙方笑容滿面的揚起手說著再見。
郁澄默默的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忽而就唇角微揚,面色清冷。然后轉(zhuǎn)身沿著這條林蔭小道默然走去。
下旬的三月,是連空氣都透著暖意,并夾雜著清新的花草香。當郁澄一路輕嗅,來到T字路口時,她忽而止步。
左手的方向,那里,承載了她青少年時期的忻悅與沉痛。那里,是她曾就讀的,所謂的“示范”高中。
過去的那些記憶,伴隨著她的目光,倏地,零散的充斥著她的大腦。她的眼眶也隨之濕潤了起來,整個人忽然就恍惚了。
直到一聲汽車的鳴笛聲響起,她才有所意識,輕呼了口氣,轉(zhuǎn)身面向右側(cè),在綠燈通行的那刻,毅然前行。
慢慢地,她恢復了云淡風輕的狀態(tài)。
在路過文化公園門前時,她徑直向那位于湖中心的亭子走去。而后,她側(cè)身坐下,雙手交疊的趴在護欄上看著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許是因著春困的原因,漸漸地她就閉上了眼。
而阿遠,便是在這時來電。
“還滿意嗎?”
郁澄這邊剛拿起手機接聽,耳邊便傳來阿遠的直入主題。
“嗯?”顯然,郁澄并未反應過來阿遠所指的事。
聞聲,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無奈,提醒道,“你要的娛樂頭條。”
“哦,我還沒看。”郁澄這才想起她拜托阿遠做的事。完了,補充道,“謝謝你了!”
“唉!我原抱著滿滿的信心向你邀功來著,結(jié)果你給我來句‘嗯?’,不知我云。澄哪!你可真是傷透我的心了!”阿遠埋怨似的撒起了嬌。
郁澄自知不好意思,只得連說,“對不起了!原諒我這一次吧!好阿遠!”
“行吧行吧!就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下不為例啊!”
郁澄淺笑,配合道,“嗯,我定會謹記的。”
末了,阿遠正色道,“澄,小璟今早聯(lián)系了我。問了你的地址后,他說,這新聞沒幾天就會被公關下去,想要它持續(xù)火熱,得加點料。然后,和你一樣,他也給我發(fā)了一段視頻。你猜什么內(nèi)容?”
“情色。”郁澄幾乎不假思索。
“···你不學好!你個小姑娘腦子里裝的什么啊?天天!”阿遠微愣,隨即嚴肅起來,儼然一副長輩教育小輩的口氣。
“那是不是呢?”
“嗯···的確。而且,咳,我都不好意思在你一個姑娘家面前說那視頻里的內(nèi)容。哎,你說,小璟倒是挺有本事的啊!竟然連這個都能弄到手。現(xiàn)在想想那娛樂圈的第一狗仔,哪及我家小璟的十分之一啊!你說是不是?”
又來!
她若說是,估計他就會說,“是什么啊是?我都沒給你說那視頻里的內(nèi)容,你就是是是!怎么一點求證心態(tài)也沒有啊!唉!”完了,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過去,郁澄可沒少走他這套路。
所以,這次的她反其道而行。“我都沒看到什么內(nèi)容,不好評價的。”
“你看看你,兩句話離不開那視頻。得了,說了我怕污了你的耳。回頭發(fā)你郵箱你自己看吧!”
郁澄郁然,她還不如應聲說“是”呢!聽了就污了她的耳,那看了就不污她的眼了嗎?
“別!我真不要!”郁澄拒絕,語氣尤為真誠。
“呵,好了,不逗你了。”電話那頭的阿遠不禁笑出了聲。
他可以想象得到郁澄此刻的那些小表情。以往一起共事時,他就好逗她,覺得她的那些突然的反應特別可愛!
“你想我什么時候曝?”阿遠轉(zhuǎn)瞬認真起來。
“后天。”
郁澄想著,總得給她的小學妹喘口氣吧!更何況,那個已為人母的老同學還沒上臺登演呢!
“好!再聯(lián)系啊!”阿遠說完,掛斷電話。
上午九點一刻,當汪月從自家店員口中聽到關于今早的娛樂頭條時,陡然一怔。
而后隨即離開吧臺,進了洗手間,拿出手機,打開了瀏覽器。
果不其然,關于當紅女星趙影的新聞標題層出不窮。
“當紅小花旦趙影人設崩塌,中學下藥女同學供他人玩弄”
“不為人知的趙影,極致陰暗的內(nèi)心”
“昔日小太妹,今日紅女星,看趙影的蛻變之路”
······
當汪月看到那居于首位的標題時,不禁顫了一下。她知道那標題下的內(nèi)容。
她比誰都清楚!
汪月的手忽地就顫抖了,臉色也異常的緊張。當她點開標題,看到那幾張配圖時,那段不堪的過去如影視片花般在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
她憎恨且拼命的搖頭,想要擺脫那些記憶。
忽然,她似是意識到了什么,隨即點開其他關于趙影的標題新聞。所幸,凡是有她的臉都被打了馬賽克。而趙影的臉,卻是清晰可見。
“沒事。沒人知道。不會有人知道的!不會···”
汪月對著鏡子自言自語的安撫起自己,以使自己放松。然而,她卻忽然怔住了。
是她?是她做的?!
汪月隨即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不一會兒,電話那頭轉(zhuǎn)而響起了一聲男聲,“喂。”
“她回來了,哥!她回來了!”
“誰回來了?”男人不解。
“郁澄!是郁澄!今早的娛樂頭條一定是她干的!除了她還會有誰?她一定回來了!”
聞聲,電話那頭的男人在聽到“郁澄”時,顯然也微怔住了。
她回來了?
那他病愈的事,她是不是也知曉了?那她···
男人忽而想起六年前郁澄離開江城前“看望”他時所說的話。
六年前,郁澄離開江城的前一天,最后一次去了第三人民醫(yī)院,看望汪陽。
那天下午,郁澄將他從病房帶出,兩人并排坐在了院內(nèi)林蔭道下的長椅上。
“汪陽,我要走了。離開江城。”郁澄輕聲說起,似是在向好友告別。
“今后,我不能再來看你了。你會不會有些小竊喜啊?沒人監(jiān)督你了。”
汪陽一臉茫然,眼神空洞。郁澄見狀,唇角微揚,溫聲繼續(xù)。
“汪陽,你會繼續(xù)癡呆下去吧?你知道,如果你好了,我就會不開心。我一不開心,指不定會做出什么呢!”
她柔聲說著,頓了下后繼續(xù)道,“所以,現(xiàn)在的你就是你最好的狀態(tài)。你一定要保持,知道嗎?”
郁澄說完,轉(zhuǎn)而低頭看著腳下,眼神冰冷。
“你們毀了我的平淡生活。我就毀你們未知的人生。”
汪月見電話那頭的汪陽遲遲沒有應聲,正準備詢問時,汪陽轉(zhuǎn)而開口問道,“你見到她本人了?”
“沒有。你看了今早的娛樂頭條就知道我為什么那樣說了。她讓那晚的事上網(wǎng)絡了,娛樂版的頭條!呵!她終于向趙影出手了!”汪月冷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然而,沒過幾秒她卻又轉(zhuǎn)換成了一副焦慮不安的模樣。
“可是哥,如果網(wǎng)友盯著這則新聞,去查那件事,最后一定會知道那個打了馬賽克的受害人就是我了!到時徐滄也會知道!他一定會和我離婚!然后我還會成為大眾的娛樂談資,消遣對象。那樣我的人生就毀了!”
倏地,汪陽的耳邊再次響起了郁澄六年前說的那句話。
“你們毀了我的平淡生活。我就毀你們未知的人生。”
她真的,回來了嗎?
汪陽不安的在心底問道。
“月月,你冷靜點。你只要確保自己不被這件事所干擾,一如常態(tài)就好。沒有誰會傻到在犯罪之后還會對外公布。所以這件事只有你和趙影是當事人,那三人你根本不必憂心。明白嗎?”汪陽試著安撫此時慌張的汪月。
“可是還有郁澄!萬一她公布呢?她將那段錄像放網(wǎng)上,不再有馬賽克,那結(jié)果還是一樣的!我照樣會被毀掉!”汪月仍心有余悸。
她現(xiàn)在的美好人生不能被終止!
汪陽沉默。她會做什么,他也不清楚。
“···她現(xiàn)在的目標應該只是趙影。當年除了趙影,我們都受到應有的懲戒了。也許,她一直在等著今天。所以別擔心。我明天回來,咱們見面再說吧!”汪陽說完,轉(zhuǎn)而結(jié)束了通話。
汪月握著手機,雙手撐在了洗手臺上,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道,“哥說的對。她現(xiàn)在的目標不是我。是趙影!對!是趙影那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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