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絲如細密的銀線,穿透朽木國的暮色,將貧民窟的青石板洗得發亮。秦羅敷裹緊粗布披風,懷里的食盒用藍印花布包著,里面的翡翠燒賣還冒著熱氣,蓮子百合粥的香氣透過布縫,混著懷中藥包的星砂味,在冷雨中釀成溫暖的霧。
陸明的家門虛掩著,竹簾上的雨珠滴落在門檻上,發出規律的輕響。秦羅敷抬手敲門,指節觸到門板時,聽見屋內傳來陶罐挪動的聲音——是陸明在藏起空藥碗。
“誰?”少年的聲音帶著警惕,卻掩不住沙啞。
“是我。”秦羅敷掀開竹簾,食盒上的水汽瞬間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屋內比昨日更暗,土炕上的陸明母親閉著眼,枕邊的藥碗空著,碗沿還沾著未擦凈的黑血。陸明蹲在灶臺前,背對著他們,手里攥著半塊硬餅,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帶了點吃的。”秦羅敷將食盒放在斑駁的木桌上,掀開第一層食格:翡翠燒賣的褶皺里滲著湯汁,蓮子百合粥還在冒著熱氣,金絲蜜棗碼得整整齊齊,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琥珀色的光。她又取出羊皮紙包,里面是十二顆裹著金箔的藥丸,星砂的微光透過紙縫透出:“這是白羊座星砂煉的‘星愈丸’,大夫說伯母的傷……”
“說了不要。”陸明突然起身,鑿子“當啷”掉在地上,驚飛了梁上的麻雀。他轉身時,劍虹看見他眼底的紅血絲,以及顴骨上未干的淚痕——顯然剛剛偷哭過。
秦羅敷沒說話,只是從袖中取出塊木雕胚子。那是只未完工的金牛座圖騰,牛角的弧度像初春的月牙,腹部還刻著細密的木紋:“用這個換,如何?我出三十星芒幣,買你刻完它。”她指尖劃過木雕粗糙的紋路,“正好配我房里的蒲公英干花。”
陸明愣住。那束蒲公英是上個月秦羅敷生日時,他半夜放在她窗臺的,用野草編了三圈花環,怕被人看見,躲在墻根等了半個時辰,直到看見她推開窗輕輕收下。此刻被提起,少年的耳尖瞬間燒紅,卻仍梗著脖子:“我的木雕…不值這么多。”
“值。”秦羅敷將金幣推過去,每一枚都刻著金牛座的麥穗紋,“十年前你救我時,不是說等我長大了請你吃蜜棗糕嗎?現在該兌現了。”
陸明母親突然發出微弱的聲音:“羅敷…那年…水太急…”
秦羅敷轉身,看見老人已掙扎著坐起,枯瘦的手指向墻上的舊蓑衣——那是陸明父親生前穿的,衣領處還沾著忘憂河的水草。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將她拽回那個春日的午后。
八歲的秦羅敷穿著新做的茜紗裙,蹲在忘憂河邊看蝌蚪。忽然腳底一滑,整個人跌進河里,裙擺像沉重的魚尾,將她往水底拖。她嗆了幾口水,看見水面上的陽光碎成金箔,耳邊響起母親臨終前的叮囑:“羅敷,要像金牛座一樣沉穩…”
“抓住我!”稚嫩的呼喊打破混沌。秦羅敷抬起頭,看見八歲的陸明趴在岸邊,小臉上沾著泥點,眼睛亮得像星砂。他手里攥著根樹枝,樹枝另一頭系著從褲腰扯下的紅繩:“抓住!”
就在她指尖即將觸到紅繩時,一個黑影躍入水中——是陸明的父親,腰間別著鑿子,衣服都沒來得及脫。他用鑿子撬開纏在秦羅敷腿上的水草,托著她往岸邊游,水流太急,鑿子不小心劃破了她的小腿,卻在她腿上留下道月牙形的疤,像枚小小的星砂。
“別怕,丫頭。”陸明父親將她抱上岸時,渾身濕透,鑿子上還滴著水草的汁液,“以后別一個人來河邊了。”
陸明慌忙用袖子給她擦臉,兜里掉出塊硬餅,掰成兩半,將大的那塊塞進她手里:“給你,蜜棗味的。”其實餅里只有零星的蜜棗碎,是他攢了三天的零嘴。
此刻回憶涌來,秦羅敷摸了摸小腿上的月牙疤,與陸明母親腕間的舊傷遙遙相對。老人忽然抓住她的手,咳出幾口黑血,從枕頭下摸出半塊青銅碎片,碎片邊緣刻著半圈齒輪紋:“陸家大哥…看見李二少爺…和魂組織…做交易…”
“娘,別說了!”陸明撲過來,卻被秦羅敷輕輕攔住。
老人望著秦羅敷,眼中忽然泛起清明:“他們…要解開封印…用黑暗力量…陸家大哥想阻止…結果…”
與此同時,街角的茶樓上,李二少爺將望遠鏡重重砸在桌上,鏡片上的水霧模糊了屋內的畫面。他看見秦羅敷握著陸明母親的手,看見陸明低頭接過金幣時耳尖的紅,心中涌起一股酸意,混雜著怒意。
“李二少爺對秦家小姐,真是情深義重。”
陰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李二少爺轉身,看見奕年抱著手站在陰影里,儒生打扮的長袍下,隱約露出天蝎座的毒針徽記。
“你跟蹤我?”李二少爺手按劍柄,手不停的抽搐,他知道,他不是對面的對手
“你可以稱呼我為奕年”
奕年輕笑,拋來一枚玉簡:“陸明父親的死因,可比秦家小姐的情史有趣多了。”玉簡展開,里面是朽木國護城河的打撈記錄,“三年前,有人在封魔井附近發現他的鑿子,卻沒找到尸體。因為他發現了李府與魂組織勾結的證據。”
李二少爺瞳孔驟縮:“你想說什么?”
“很簡單。,做個交易,如何?我可以讓你走到朽木國最高位置,而你需要幫我解開封印…陸明母親知道太多秘密,而秦羅敷…似乎很在意這對母子。”他湊近,指尖劃過李二少爺的眉心,“陸明的血,將成為混亂的開端。”
李二少爺望著窗外的雨幕,想起秦羅敷在宴會上的輕蔑眼神,想起陸明看她時的熾熱目光。他接過瓶子,嘴角勾起冷笑:“我要親眼看著秦家小姐,為了個賤民,與整個朽木國為敵。”
貧民窟的雨越下越大,陸明蹲在灶臺前熬藥,火光映得他側臉柔和。秦羅敷坐在炕邊,替陸明母親掖好被子,忽然看見枕邊放著本破舊的《木工密卷》,書頁間夾著朵干枯的忘憂花——那是十年前她落水那天,別在發間的花。
“為什么不收我的錢?”她輕聲問。
陸明沒回頭,攪動藥罐的手卻頓了頓:“我爹說,手藝人的尊嚴,比星砂還重。他走的時候,什么都沒拿秦家的,只帶走了他的鑿子。”
秦羅敷想起陸家伯伯臨終前留給陸明的鑿子,想起父親當年派人送來的那箱金幣,最終都被陸明埋在院子里,長出了倔強的蒲公英。她忽然明白,那些金幣不是救濟,而是秦家欠下的債,是壓在陸明脊梁上的巨石。
“以后我會常來買木雕。”她起身告辭,將羊首玉佩塞進陸明母親掌心,“這是當年陸家伯伯救我時,我扯斷的玉佩。現在物歸原主。”
陸明送他們到門口,雨絲落在他發梢,像撒了把碎鉆。秦羅敷望著他身后的破屋,望著墻上掛著的金牛座圖騰,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雨珠:“別太苛待自己,你爹若知道你這么倔,會心疼的。”
少年的睫毛劇烈顫動,低頭盯著青石板上的水洼,半晌才啞著嗓子說:“路上小心。”
回程的路上,劍虹忍不住問:“小姐為何對陸家……”
“因為他們是唯一待我如常人的人。”秦羅敷望著遠處的鐘鼓樓,齒輪在雨幕中轉動,發出沉悶的聲響,“在忘憂河邊,我不是秦家小姐,只是個被救的小女孩。那種感覺,比星砂還珍貴。”
劍虹望著她被雨打濕的側臉,忽然明白,為何她總在深夜對著金牛座星之徽發呆。那不是權力的象征,而是她與過去唯一的聯結,是她在金階玉砌中,唯一的苔巷星光。
李二少爺的書房內,奕年望著墻上的星圖,指尖停在金牛座的位置。窗外的雨幕中,秦羅敷的身影逐漸模糊,而陸明正在燭光下刻著新的木雕,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成為李家與魂組織博弈的棋子,更不知道,那個被他藏在心底的少女,正用整個秦家做賭注,只為護他周全。
雨絲落在星芒草燈上,發出輕微的“滋滋”聲。這夜的朽木國,有人在編織謊言,有人在守護秘密,有人在等待黎明。而所有的齒輪,都已開始轉動,朝著不可逆轉的方向,碾過星砂與血淚,碾過尊嚴與宿命,碾過所有未說出口的告白與遺憾。
當秦羅敷回到秦家時,袖口的蒲公英早已被雨水泡爛,只剩一根絨毛粘在布料上。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摘下沾著雨珠的竹笠,看見眼角的淚痣——那是母親留給她的印記,也是秦家繼承人的枷鎖。
“該休息了,秦小姐”一旁的劍虹說道
秦羅敷會想著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而自己的這雙手卻什么也做不到,握緊拳頭,打算做一點什么。不久后,秦羅敷進入夢鄉,而劍虹也在門口守衛著秦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