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姈和云箏騎馬連走了八九日,中途換了兩匹快馬,才趕到東殷,混進京都。
離開檀京前溫姈就想過,如果可以,她想在救走蘇泓漪的同時,直接趁此機會解決掉池晏筠,從白玉那里她知道往后也沒什么關鍵事件了,拖了這么久,是時候收尾了。
天下分久必合,但是不應該多出由池晏筠引起的不必要的禍亂。
至于建立起統一王朝,那是太子要做的事,即便不是太子,也會有下一任、下下一任檀國君主完成這個重任。
那就不是她應該管的事情了,而且她也不會比當今太子做得更好。
溫姈和云箏沒有休息,直接與云策、云符在一家規模不大的客棧匯合。
客房里,云策和云符向溫姈詳細說了蘇泓漪被綁的地方,還有遇見池晏筠和殷卓寧的事情。
另外他們又提到,這京都里基本已經變天了。
殷卓寧以最快最狠的手段將兩位與他爭皇位的兄弟下獄流放了,不過按照他陰狠冷硬的性格,絕對不會讓他們活著到達流放地。
而沒有能力與他相爭的兄弟,不是被幽禁,就是瘋了殘了,與他異心的朝臣也所剩不多。
他們若要救出蘇泓漪,必須慎重考慮殷卓寧這一重要因素,京都是他的地盤,他在這兒手眼通天。
太子雖然在東殷有暗樁,問題是溫姈不清楚是哪些人,萬一被殷卓寧發現,難保不會毀了太子的多年心血。
她邊聽邊大腦飛速運轉,如何才能以最好的方式解決蘇泓漪和池晏筠這兩件事。
然而現實是,四人之中好像沒有誰擁有高世之智,他們一時半會想不出無雙妙計。
溫姈轉念安慰自己,興許是因為餓了,沒有充沛的精力,腦筋才轉不過來,這人之常情嘛,索性也不想了,點了一桌子菜好吃好喝著。
待酒足飯飽,四人又圍在一起小聲密謀。
“我們只有四個人,要想救出蘇姑娘,風險肯定是有的,所以行動必須要快。”云箏看向三人道。
“我們主要面臨著被池晏筠和殷卓寧發現的風險,尤其是殷卓寧只手遮天,又對池晏筠幾乎百依百順。”云符補充道。
“首先我們要挑個合適的時間救人,其次是有人放風注意敵方動靜以及斷后,最后是規劃好路線送人出京,只要做好這三點,就沒什么問題,我們只是猜測,將殷卓寧考慮在內,實際上殷卓寧不一定知道蘇姑娘的存在。”云策看了一圈三人,最后目光停在溫姈這里。
溫姈沒有怎么說話,她還在想著著池晏筠并非普通人這件事,要解決掉池晏筠這事兒,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只不過又要麻煩白玉了,她反正不會死,大不了就吐幾口血,重傷沉睡唄。
打定主意,她對三人道:“云符武功最高,那就你和云箏去救出蘇泓漪,云策行事嚴謹,負責放風斷后,明天就行動,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公主您呢?您怎么辦?”云箏擔憂道。
“我有其他事要做,你們不用擔心,完成自己的任務即可。”
“我已給皇兄修書一封,請他派人來接應你們,等你們把蘇泓漪帶出京,只要撐到皇兄的人來,回檀國的路上就會安全許多,而我自有辦法回去。”
“我的事情,不喜歡有人替我擅作主張,那于我而言只是添亂,明白嗎?違抗命令人,下一次就不必再出現了。”
最后一句,溫姈十分嚴肅,不容反對,她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她的態度,她不能讓外人無辜卷入她與池晏筠的雙人局中。
“是!”三人抱拳道。
“云箏云策,你們先出去吧,云符,你先等一下。”
溫姈留下云符,找出紙筆寫了幾行字,然后把紙交給云符,又悄悄吩咐他幾句話,才讓他離去。
第二日吃過午飯,溫姈與云箏他們互相打聲招呼就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了客棧。
一個時辰后,溫姈出了東殷京都,但和他們昨天計劃好的出城方向是不一致的。
她來到城外,根據白玉指的方向,來到一大片枯黃的樹林里。
“阿姈,你可以的吧?”白玉心里沒底,猶豫間將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怎么?不相信我?”溫姈抱著肘,將腳下的小石子隨意踢到一邊,輕笑道。
若是她很久以前的性子,像白玉這么質疑她,早就被一頓暴打,按著脖子在地上摩擦了。
“我不是擔心你再受傷嘛。”白玉捋著手心里的玄靈鳥稀稀拉拉的羽毛,訕笑道。
“等到今晚戌初,一切就要結束了。”
說完,溫姈一手叉著腰,一手擋著太陽,環顧四方,最后撿了根合適的樹枝。
她站到林間的一片落滿樹葉的空地中央,手里拿著樹枝,以腳下為原點,用樹枝往外劃出一道道痕跡,用力頗深。
沒多會兒,她的手因為與樹枝用力摩擦變得通紅,即使深秋的天氣,臉上也多了密密麻麻的細汗,好幾次直起腰喘息。
白玉看得心疼,但是他也無法做什么,幫不了溫姈,于是他一拍腦袋,為溫嶺加油吶喊。
溫姈識海里被他吵的嗡嗡叫,氣得真想給他一個大嘴巴子,叫他哪涼快哪待著去。
兩個時辰后,一個直徑兩丈多長的圓形陣紋出現在空地上,而溫姈一甩手中的樹枝,不顧形象地雙手在背后撐著地,坐在地上抹著汗,氣喘吁吁。
要擱以前,她使法術頂多兩息之間就能繪出這么個大陣,哪里還用如此費勁兒。
這么一想,又堅定了她盡快完成淬煉的意志。
回到靈境躺尸,目前是她唯一的愿望。
待歇息的差不多,她又站起來,用腳將落葉踢到陣紋上,把它蓋住,實在遮不住了,就跑到遠處摟起滿懷的樹葉抱過來,再鋪到陣紋上。
六界之中會陣法的,估計也就她這么勞心勞力了,真真兒是虎落平陽,落難的鳳凰,溫姈做完一切準備后,靠坐在旁邊樹干前吐槽自己。
夜幕降臨,寒意襲來。
溫姈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精致糕點,草草吃完,盤腿坐在樹下,閉目休息。
池晏筠差不多也該到了。
她約池晏筠戌初時刻來此見面,見到小紙條上的內容,池晏筠不會不來的。
“你真的可以幫我?”
聽到聲音,溫姈不快不慢地睜開雙眼站了起來,往前走去,對面著銀色披風的池晏筠聲音有些急切,但是仍淺笑著向她走過來。
“早這么識時務不就好了,我會保連師渠無事的,你的任何要求都可以談。”
“孤身赴約?”
“當然。”
“我可以幫你,只不過——你會死。”溫姈看著池晏筠,語氣淡淡。
溫姈注意著池晏筠的位置,等到與池晏筠一同走入陣中心,她手腕一動,一把小短刀瞬間從袖口滑入她的手掌中。
“一切都應該塵埃落定了。”
池晏筠沉默片刻,瞥到溫姈手中的小刀,再看向溫姈時眼神變得危險了。
“殺我?你做不到的。”
“影衛!”池晏筠還不想輕易死掉,如果趁機抓住連月,她會有辦法讓連月乖乖說出能夠讓她擺脫宿命的方法的,隨著她一聲令下,四周樹林間傳出細微的聲響。
連月再怎么不普通,她的身體也只是一個柔弱的小姑娘,就像她一樣,和別人動不了手,這是天地法則的限制,所以連月動作再怎么快,也快不過武功高強的影衛,而且隨她來的影衛可不止一人。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林間只有聲響,卻沒有一個人走出來,那些動靜轉瞬即逝,仿佛只是被驚飛的鳥兒弄出的響聲。
溫姈從她下令時就沒有猶豫,抿緊嘴唇,忍著疼痛迅速劃破手指,將血往刀上一抹,抬起手趁其反應不及,直直刺向她的心臟中央。
終究池晏筠是有點武功底子,即便底子很薄,在危急關頭也多了保命的可能。
在刀尖沒入肌膚不到半寸時,她扼住了溫姈的手以及刀身,緊緊抓住往外使勁。
“筠兒!”
不遠處,殷卓寧還有他身后倆侍衛狂奔過來,站在兩人的側面。
殷卓寧看到那把刀,恨不能把連月千刀萬剮,他撕裂的聲音中帶著不安、恐懼,卻不敢再上前半步,筠兒是他的命,他生怕連月受到刺激,他的命就沒了。
“連月!放開她,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錢、糧、城池、兵防圖,還是我一命換一命,隨你選,只要你不傷害她!”
殷卓寧聲音都在顫抖,但是話說得利索,他這個人,多少年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了,此刻無助地眼眶發紅,眼睜睜地看著筠兒死,他會瘋的。
溫姈卻不為所動,無視掉殷卓寧,只顧手中的刀子。
“救我!卓寧!”池晏筠語氣懇切,殷卓寧的到來她沒有多意外,這人找人的能力還是很強的,尤其是對她。
殷卓寧心里七上八下,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到身體外面了,仿佛在滾燙冒著泡的油鍋邊上搖搖欲墜。
見溫姈的刀又深進去了些,他無法忍受了,抬手讓兩個手下沖過去,既然如此,還不如搏一搏。
“站住,”溫姈終于正眼看向殷卓寧,她一個旋身將池晏筠禁錮在身前,把刀架在池晏筠脖子上,道:“不想她死得更快就退回去,你的條件,我可以考慮一下。”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溫姈是反派呢,溫姈看著此情此景無奈想。
“條件隨你開,但你必須放了她。”殷卓寧全身都緊繃著,最后三個字咬得很重很清晰。
但是他的眼神卻看向兩邊的手下,示意他們找機會動手。
溫姈也在拖延時間,她的識海中,原本黯淡無光的白玉佩懸浮在中間,煥發出了淺淡的光亮,而白玉已經不見了,他化為一抹流光融入玉佩,正在幫助白玉佩恢復生機,釋放出盡可能強的靈力。
兩邊都僵持著不動,氣氛越來越焦灼緊張。
莫名的一股寒風吹掉枯葉,飄然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