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任務完成,沒有逗留立刻出去了,太子向來不喜歡在他處理政務時身邊有人。
太子放下毛筆,心中有點好奇,月兒又在搞什么鬼?但他只接過信封前后翻轉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太子沒多在意,以為是妹妹心血來潮,他本來想先閱完余下的奏折,轉念一想還是看看吧,萬一有什么要緊事呢?
一打開,他愣神片刻,隨即認認真真地看完了這封多達五頁的信,紙上寫得是剛剛結束的仲夏盛會上那些真正的有學之士和徒有虛名之人,對于他們的各項表現和評價一條條列的十分清晰。
太子放下信紙,陷入沉思,心中不由得重新審視一直以來自己眼中不諳世事的妹妹,這幾年他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他們其實見得很少。
原來不知不覺中,妹妹成長了這么多,變化這般大。
月兒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們真的知道嗎?
打定主意,太子決定找個機會和妹妹好好談談,他們是至親兄妹,相信相比于暗查,妹妹會更喜歡開誠布公。
仲夏盛會結束后,書院很快地恢復了平靜,今年出現了幾個令人眼前一亮的可造之材,不知下一次的到來又會讓誰扶搖直上?
今日是書院每隔半月休兩天的假期首日,書院眾人除卻部分勤學苦讀之人外,有些閑錢的多是會到墨城的繁華地界去消遣。
溫姈當然是被連奕瓊拉著去了,流霜和花林自然也要跟著,她們租住了一間客棧,打算在此留宿一晚。
“姐,你還記得崇平街那家百味酒樓嗎?我們晚上去那兒吃吧,剛好逛逛。”連奕瓊暢想著,腦子里已經大致規劃好了一天的行程。
崇平大街是墨城最為繁華富庶的一條街,另有永河穿行而過,給那里平添了諸多樂趣,河兩岸商鋪林立、旌旗招展,到了夜晚依舊燈火通明。
尤其今日還是墨城一年一度的祈涼節,城里的男女老少都會在傍晚出門去盡情玩樂,最令人期待的是,永河上會出現一艘裝飾精致華美的大船,作為晚上祈涼儀式和各種精彩表演的場地。
流霜和花林跟在身側格外留意著周圍的人來人往,以防兩位主子出什么意外。
斜陽鴻影,暗霞殘紅,青枝蟬鳴等涼風,清波悠悠好心情。
夜幕輕籠,溫姈和連奕瓊還偶然遇到了幾個同窗,走著走著,她們被不遠處一座臨河而建名為“春風閣”的三層閣樓吸引住了。
那里處處張燈結彩,華麗奢靡,大門處站著綺態嬋娟、香風砌繞的華裳美人兒笑迎歡送,透過鏤空的門窗隱約可見里面的紙醉金迷。
實際上,在溫姈之前,連奕瓊領著連月已經到這兒徘徊幾次了,只不過連月攔著連奕瓊不讓進去,怕遇到危險。
“姐,去不去?”這次連奕瓊依舊不死心。
“去。”溫姈倒想去看看。
“月兒!奕瓊妹妹!”
溫姈一回頭,看到了永河上站在船頭一臉驚喜的池晏筠,以及后面一條船上分坐兩邊、氣場相沖的兩位年輕男子。
看到這熟悉的組合,溫姈瞬間感覺不太好了,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白玉陷入短暫的沉睡還沒醒來,對于這幾人之間發生的重要事情,她不是特別清楚。
何時何地會發生什么事,她也并不能提前預知。
這么一想,自己還真像個廢物。
誰也沒想到,有一天名震三界的靈境之主會如此貶低自己。
“晏姐姐。”溫姈須臾間收拾好情緒,笑著伸出手晃了晃。
偶遇大美人兒,連奕瓊也很興奮,她的原則是,只要不和自己搶姐姐就可以一起玩兒。
從后一條船上走出來的是二殷,溫姈意料之中,不過奇了怪了,他們居然如此和諧地同坐一條船。
沒打起來真是太可惜了,她惡趣味地想道。
但是連奕瓊看到他們就不太高興了,她記仇著呢。
“我們正要去前面的大船看表演呢,據說今年有點不一樣哦。”三人上了岸,池晏筠故作神秘地說道。
“我們結伴去吧?人多熱鬧點。”池晏筠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似是一時興起。
“是啊是啊,好不容易等到書院放假,又趕上祈涼節,大家一起玩才更加開懷盡興嘛。”殷景炎從旁盛情勸道。
“這,我們……”溫姈為難。
她也不好當眾說,哦,對不起,我們要去春風閣。
“還是算了吧,晏筠,可能連小姐她們有其他安排,下次還會有機會的。”殷卓寧突然開口了,說出的話似乎善解人意。
“沒有沒有,我們沒什么安排,那一起走吧?”溫姈聽到這話權衡利弊,還是答應了,反正以后去春風閣的機會多的是。
連奕瓊暗中拽了拽溫姈的衣擺,以表示她對姐姐出爾反爾的不滿。
不過,既然姐姐想去看表演,那就去好了,反正以后逛春風閣的機會多的是。
“走吧。”池晏筠和殷景炎喜笑顏開。
殷卓寧仍然溫溫和和的,但是溫姈覺得他似乎不太高興。
于是,溫姈、池晏筠、連奕瓊走在最前面,兩個大男人走在最后,外加兩個侍女,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前面走去。
“諸位,今年表演形式有所變化,經過商議,除部分已確定的節目,眾人如有意愿可以在接下來的一刻鐘內當場報名,經過篩選可登船表演,我們會對現場所有節目進行評比,拔得頭籌者將獲得豐泰錢莊白銀一百兩、周記布莊新品綢緞兩匹、福珍閣限量首飾兩件、至醇坊青竹釀一壺!次名可自選以上兩類獎品!”
話音未落,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這四家可都是各行業中的佼佼者,有的心儀珍貴衣飾,有的垂涎陳年佳釀,有的想要銀子,有的全都想要。
七人擠到人群中,剛好聽到這洪亮的聲音,然而由于游人太多,她們還是被迫分開了,幾人終究是低估了如此龐大的人流量。
溫姈命流霜保護連奕瓊,自己和花林一起,另外三人已經不知道在哪兒了。
“小姐,我們也報名吧?”離了流霜,在這么熱鬧的氣氛下,花林的性子當然靜不下來了。
“您琴藝可是得到柳樂師稱贊的,肯定能拿下頭獎!”花林對自家公主總是迷之自信。
“小姐不需要證明給誰看,但是拿了名次,看以后誰還會在背地里說,您除了家世一無是處。”
花林的話有點扎心,不過她又不是真正的連月,而且這聽起來是挺好玩兒的,記得年少時,她可是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圍在自己身上。
巧的是,溫姈也擅琴,說起來還是受了師父的影響,常年耳濡目染,不會作詩也會吟了。
只是她沒有那么喜歡琴,但她也不會其他樂器,銜片柳葉也能吹,不過這種場合拿不出手。
最終兩人一合計,果斷去報名了,報名時,溫姈覺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回望一眼,發現后方閣樓上站了一位笑呵呵的看起來溫厚的中年男人,對著她深深作揖。
開場的是春風閣的新晉花魁云岫姑娘,傾城容貌自不必說,伴著歡快暢然、聞名天下的《予春行》,一襲鏤金冰藍幻紗裙隨風輕旋散復收,楚腰裊裊不堪折,紗袖回轉舞蹁躚,秦箏琵琶樂不停。
美人舞樂似乎在祈涼節里真的祈求來了春秋時節漫漫無邊際的涼爽,沁人心脾。
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天上地下難尋見的絕美舞曲中,沒有人注意有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潛了進來。
和前面各自出彩的幾位相比,溫姈汗顏,自信心有了些許的動搖。
最后出場的是溫姈,她擇了一曲曾在靈境禁書上看過的琴曲《天地行止》,曲子講述了神界神君弋安燦爛而悲壯的一生。
某日她和師父談起神君時,師父意外地發火了,不僅訓斥她以此神為誡,還把她罰入禁域,雖說出來后變強了很多,但是在里面的經歷她畢生難忘。
一曲終了動心弦,蕩氣回腸悄無言。
最終溫姈拔得頭籌,云岫次之。
她自認琴藝尚可,但云岫姑娘舞樂合一實在精妙,溫姈懷疑有參評之人偷偷放水了,莫名地,她想到了剛剛那個朝她行禮的中年男人。
整個祈涼節結束后,游人們逐漸散去,在歸家的途依然意猶未盡地回味著今晚難得的視聽盛宴。
靜靜流淌的永河波光粼粼,聽著花林小鳥似的嘰嘰喳喳,漫步在涼風習習的街道上,溫姈享受著眼前的一切。
“連小姐!”
聽到后方傳來的殷景炎的聲音,溫姈假裝沒聽見,只是走得更快了。
“連小姐!”
一聲一聲索魂似的,見躲不過,她轉過身,扯著嘴角沖對方勉強笑笑,直覺告訴她,這時候遇見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殷公子。”
“真是巧了,沒想到我們在這兒又遇到了,要不我送你們回去吧?這么晚了,也不安全。”
“不用了,也沒多遠,多謝。”
“咻!咻咻!咻!”
兩人寒暄之時,突然一支短箭破空而來,溫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花林往右退到店鋪柱子后方,緊接著三四支箭接連而至,直直地朝著殷景炎的方向。
殷景炎的確有些功夫在身上,抽出佩劍三兩下打落了暗箭,他脊背微弓,雙目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與此同時,墨城的另一方向,也上演著同樣的殺局,一男一女穿街過巷,相攜狂奔,躲避著身后穿著打扮像平民百姓的追殺,危急時刻,女子沖出來為男的擋了一箭。
“你們躲那兒不要出來!”
還不是因為你,溫姈忍住翻白眼,在心中默默吐槽。
是誰的人?
溫姈腦海中,殷卓寧首先浮現出來。
話說她堂堂靈境之主,有朝一日居然只能躲閃,若讓三界知曉,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這時三個黑衣人越過永河蜂擁而上,好在只纏著殷景炎一個人,溫姈稍稍松了口氣,看向花林,手指著前方,示意她悄悄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