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進來。”
咚咚,咚咚,咚。
“這是暗號嗎?我不懂暗號。你直接進來不行嗎?”
咚咚——
“你再敲我就出去殺人了。我殺人從來不見血,因為人都是被我活活勒死的?!?
我更厲害,人都是被我活活氣死的。
“那還是你比較厲害,你這是氣功——你到底進不進來?”
我不能進去。東窗事發(fā)了,我得跑路了。
“怎么,你也陷害忠良了?我平時就告訴你要好好做人,結(jié)果好人不做你學(xué)做狗,而且還是只會走不會跑的狗——走狗?!?
你想哪兒去了?事情時這樣的:因為我家開超市,我平時會給同學(xué)們帶些小零食,因為有求必應(yīng),供貨穩(wěn)定,品類和質(zhì)量也比學(xué)校小賣部的要好,漸漸地聲譽就越來越好,生意也越做越大,整個高三的零食生意基本被我包圓了。但樹大招風(fēng),讓教導(dǎo)主任聽到了風(fēng)聲,調(diào)查起來。雖然我事先有防備,讓買零食的人別說是我賣給他們的,但誰能保證不會走漏呢?聽說是一個家伙上課偷吃辣條被逮到才引起教導(dǎo)主任注意的。你說為了吃個辣條,連上課的規(guī)矩都不能遵守,我還怎么相信他不會把我捅出去呢?
“那個辣條確實挺好吃的,你之前給我拿的我一次就吃完了,你什么時候再——”
現(xiàn)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你親愛的心愛的喜愛的學(xué)生馬上就要被抓走了,你還關(guān)心又沒有辣條吃?辣條害人哪,小小一包東西就讓國人喪失了心智,上課也不認真聽講了,不吃的時候心里會癢了,連原本為人著想的人現(xiàn)在也不為人著想了。我心痛。
“不是你在賣嗎?”
真沒想到你會抓著我的手指戳我鼻孔,我愿意這樣嗎?本來我只是自己想吃,自己吃,他們看著好吃也要吃,我可以給他們一兩根白吃,誰知他們想要吃更多,那就不能不要錢了。我家的錢又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而且還在被方塊形狀的東風(fēng)南風(fēng)西風(fēng)北風(fēng)一直往外刮,不賺錢我難道去喝西北風(fēng)嗎?再說了,讓同學(xué)們吃個辣條怎么了?我賣點零食賺點錢怎么了?干嘛錢都要給學(xué)校小賣部送去?我呼吁,禁止壟斷,打破校園市場準入門檻——
“你先停停吧,你不是要跑路嗎?怎么跟我聊這半天?”
哎呀,我忘了,老師你真是耽誤我事兒……
……
咚咚咚。
“你怎么又回來了?”
我直接進來了啊——老師你這個問題好奇怪,什么叫我‘又回來了’?語氣還挺不耐煩的。一個星期沒見,你對我的態(tài)度大轉(zhuǎn)變啊。
“你剛才不是來過嗎?”
我來過?你剛才見過我?
“倒也不能說‘見’過,你剛才在門外沒進來,跟我聊半天,說要跑路?!?
沒見過你怎么能確定是我呢?也許是有人模仿我的聲音在跟你聊天,想故意套取我的私密信息。你是不是把我得痔瘡的事情泄露出去了?哎呀你這個人防備意識也太差了,明天可能就有人跟我推薦馬應(yīng)龍了,我反正是不會見他的。
“你什么時候得痔瘡了?我怎么不知道?沒聊過啊?!?
痔瘡只是代號,我是怕讀者長舌頭,你也知道他們那些人……
“算了算了,聊點正經(jīng)的?!?
路上碰到一只老大的狗,嚇得我像它的小弟。
“然后呢?”
虛驚一場。教導(dǎo)主任根本沒在談戀愛,老師你不要再傳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了,小心大風(fēng)把你刮走。是最近許苑的學(xué)習(xí)狀態(tài)不太好,教導(dǎo)主任關(guān)心學(xué)生,去了她家?guī)状瘟私馇闆r。許苑她爸身體確實不太好,一直在住院,但是人還活著!老師我都不知該說你什么好,為人師表啊,怎么這么長舌呢?吊死鬼投胎轉(zhuǎn)世的嗎?
“還不是你逼得?!?
我不跟你計較,年輕人犯個錯誤是難免的,改正就好啦。老師你吃烙餅嗎?
“剛說不計較,馬上就要毒死我?”
烙餅不吃,想吃鐵餅是吧?我是真的想請你吃餅,感謝你這半年多來接受我的關(guān)照,讓我變成了一個更好的人。
“你話里貓膩太多,答應(yīng)你我擔(dān)心被你賣了還要替你數(shù)錢?!?
你怎么會這么想呢?我怎么可能賣你呢?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你自己啊,你根本就不值錢。
“你說句真話吧,也算咱們相識一場。”
我媽最近在反思,她覺得光給錢不能很好地體現(xiàn)母愛,需要一些更實在的表示,于是開始給我烙餅。上個星期我回家,我媽在廚房倒騰了一整個下午,批量生產(chǎn)出了十斤烙餅,全數(shù)打包讓我?guī)Щ貙W(xué)校。當時我跟我爸求援,我爸嘴還沒張開,被我媽一句話堵了回去:想吃我再給你烙!多么豪爽的女人啊,多么沉重的母愛啊,壓得我書包帶都斷了。
“好吃嗎?”
好吃極了!
“你的表情和語氣都讓我很難相信你,是真好吃還是假好吃?”
是真好吃!我給盧迪送了兩斤,她非得再要一斤,說兩斤餅掄起來不夠勁兒,拍不死我。老師你也來兩斤吧,只要你吃的時候體會著母愛,味道就會很不錯的。
“可你媽不是我媽?!?
我媽只有我這一個兒子,她一直不甘心,當年獨生子女政策不讓多生,不然我肯定有弟弟或者妹妹了。老師你要是不介意,就到我家來給我當?shù)艿馨伞?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不愿意當?shù)艿??當妹妹也成啊!我一直想有你這樣一個妹妹——
“停!你給我來一斤吧,我先嘗嘗,好吃再說?!?
起步就是兩斤,沒有一斤。老師你能不能痛快點?差這一斤兩斤的嗎?就沖咱倆這交情,虧本我也干了,給你三斤!
“行……行吧。三斤就三斤,可不能再多了。咱媽給你烙的餅,你最應(yīng)該多吃?!?
我的天,總算送出去一半了,還有五斤咋辦呢?
“你能小點聲嗎?你這讓我聽到了心里什么感受?”
好吃!味道好極了!這樣的感受還不夠嗎?你還想要什么感受?又是糖又是雞蛋的,都加在里面了,能難吃——到什么程度?又不要你錢!
“我怕要我命!”
怎么可能要你命呢?這話說的,醫(yī)院離這兒又不遠!十分鐘就到了。
“啊,這下我放心了,原來十分鐘就到了呀,我還以為西天取經(jīng)那么遠呢?!?
行,就這么定了,待會兒我給你送過來。記得早點吃掉啊,別壞了,這都放好幾天了。老師你別喪著個臉嘛,我忘了跟你說了,有菜!不光有餅,還有菜呢。菜是真好吃,這個不騙你。
“還有菜呢?你早說嘛,什么菜?”
咸菜絲。
“劉海,你過來?!?
怎么了,老師?
“我給你看樣?xùn)|西。”
我不看。
“很好看的,不騙你?!?
那我在這兒看。
“你在那兒看不清楚?!?
我眼神好,能看清楚。
“不看算了?!?
算了就算了。呀!你放開我!扯我衣服干嘛?天很冷的!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