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了。
“你來了。”
我一個人來的。
“你膽子不小。”
我一個人就夠了。
“貨帶了嗎?”
自然。
“正嗎?”
廢話。
“我要先驗貨。”
我要先看錢。
“沒這個規矩。”
這就是我的規矩。
“看來你沒什么誠意。”
我把十斤大米從家拎到這兒,左胳膊都抻長了,你說我沒誠意?幸虧人是直立行走的,我要像貓狗那樣四腳著地,現在就成瘸子了。就算沒成瘸子,我現在也不好過,兩只手不敢同時垂著放在外面,至少有一只得抄在口袋里,生怕別人看出來不一樣長!
“誰讓你一直用左手拎的?你換右手啊。”
呵,說得好輕松。你是嫌右手平時過得不累嗎?吃飯它拿勺,寫字它拿筆,上廁所它還要……已經很累了!什么事都讓右手干,難道它不是我親生的嗎?兩個都是親生的!你這么說有良心嗎?
“好吧,我錯了。不過長一點也有好處吧,比如你想摘樹上的果子,本來摘不到,現在長了就摘到了。”
你不如說以前我坐在這里想打你夠不著,現在能夠著了——老師你往后退什么?我又不會真的打你。我怎么可能用手打你?手再長會有腿長嗎?
“別扯沒用的了。我該給你多少錢?”
兩百。
“兩百?一斤大米二十塊錢啊?劉海你看著我。你為什么不敢看我?”
心理素質不是特別好。我爸常說我不適合做生意,因為不會漫天要價,要高了的時候做不到不動聲色。
“你也知道要高了是吧?”
你可以砍價嘛,又沒讓你必須給那么多。
“可……我不會砍價啊。我該砍多少呢?”
這你自己看著辦。
“我這輩子就沒學會過砍價。砍多了,對方一副受了欺負的難以置信的樣子,我覺得我好過分。砍少了,對方一口答應,我又覺得自己吃了大虧。劉海啊,咱們師生一場,你能不能不要讓我受這種折磨?”
那給一百二吧。
“原價多少呢?”
原價八十。
“原價八十怎么跟我要一百二呢?”
二百減八十不是等于一百二嗎?有錯嗎?
“可是為什么要做這種計算呢?好好的八十你為什么要減它呢?”
那別減了,給兩百吧。
“劉海啊,我也不是摳,就是……好吧,我也不算大方,但是……”
你想吃好大米,我千米迢迢地給你送來,你多給四十怎么了?有差別嗎?我這左胳膊和右胳膊才有差別好吧?老師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可憐?非要我趴在地上一瘸一拐地走給你看,你才知道我可憐是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你別真的趴呀,我知道你可憐了,你趕緊起來,起來。”
嗚嗚嗚,賺個錢太難了,為了四十塊錢竟然要在地上爬,這世道啊。
“我給還不行嗎?我給。咱還是聊點別的吧,聊點輕松的。”
聽說有個學生跳樓了!
“怎么可能?!這么大事我怎么沒聽說?”
你怎么會沒聽說呢?你都不看新聞的嗎?
“新聞上看的?”
嗯!
“不是我們學校的?”
嗯!
“我真想求老天爺打雷劈死你,但你經常上我這兒來,我又怕劈到我,你就感恩吧。”
謝了!
“因為什么跳的樓你知道嗎?”
一個女的想考驗她的男友,就讓閨蜜勾引他,結果勾引成功了,兩人還真的在一起了,女的受不了打擊,就……
“現在的電視劇都在盡力避免狗血,而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狗血。”
老師你怎么看?
“聽你說完我就不看了。”
盧迪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覺得那女人也有責任,沒事瞎考驗什么呢。愛情是要呵護的,生活本身會給它考驗,能經受得住生活的考驗就不錯了,哪有人會把心愛的東西摔在地上看結不結實的?又不是驗貨。
“我四腳朝天地贊同。我談戀愛的時候也最討厭對方考驗我,讓我必須做到什么去證明我愛她。我就不愛她呀,我只是喜歡,考驗幾次我就不喜歡了。”
老師你還談過戀愛呢,長得不像啊。
“你長得也不像,不是也談著嗎?”
老師,咱倆都是男的,想法難免主觀,你能不能客觀談談?
“我是主,你是客,還是你談吧。”
我覺得女人常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是一種選擇效應。打個比方,現在有一棵蘋果樹,上面的蘋果有青有紅,女人想吃,肯定會摘紅的對吧?因為紅的不僅好看,還甜。可是吃了幾口后發現里面有蟲子,于是扔掉,再去摘,還是摘紅的,還是有蟲子。于是她們抱怨:這蘋果里怎么都有蟲子?是所有的蘋果里都有蟲子嗎?青蘋果里就沒有。可是她們不會去摘,因為它們既不紅也不甜。換到男人身上,這‘紅’和‘甜’便是男人的魅力。有魅力的男人會吸引女人,魅力越大,吸引得也就越多,換女朋友也就越容易,這種容易就是蟲子。兩個人相處久了難免有矛盾,本來應該解決矛盾,但現在逃避矛盾似乎更容易,換個對象矛盾不就沒了嗎?所以在這個意義上,越有魅力的男人其實越‘壞’。像我們這種沒有魅力的青蘋果才是好蘋果,只可惜不甜。
“我甜。我只是不紅。你是不紅也不甜。”
好吧,你是農夫山泉。
“我是這么想的。年輕人的愛情往往跟色脫不了干系,男人喜歡女人年輕漂亮,這叫因色心動。但女人不可能永遠年輕漂亮,最美的時光也就那幾年,這幾年過去了,色變了,男人的心能不變嗎?這就是身為女人的麻煩,她永遠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只喜歡她的外表。而山盟海誓就像空中樓閣,根本落不到實處。好多男人發誓說,變心就天打雷劈,真變心了,下雨天也沒說不敢出門。這就是為什么女人總想要安全感。能有安全感嗎?沒有。有也是假的。男人不是沒好東西,只是難以檢驗,總不能把自己毀容了再問你愛不愛我。我覺得應該看道德和智慧,可是這倆玩意兒女人好像又不是特別看重,要不然我也不至于……”
我喜歡許苑就不僅僅喜歡她的外表,還喜歡她的聰明和溫柔。
“聰明我倒不懷疑,但你跟她又不熟,哪知道她溫不溫柔?我跟你說——算了我不跟你說。”
我本來也不想聽。
“你想聽我也不說。”
你說我也不聽。
“怎么,我說的時候你要把耳朵堵上嗎?”
你說我就走。
“那我現在就說,你趕緊走。”
你還沒說呢,憑什么要我走?
“那我現在開始說了,我已經開始說了,許苑這個人啊,我覺得——你怎么還不走?”
說走咱就走啊,你要留我我也不留啊。
“你都唱跑調了。”
誰知道?
“你不要無理取鬧,我最不喜歡人無理取鬧。”
那咱就聊聊無理取鬧。女人喜歡無理取鬧,你怎么看?
“我說你無理取鬧,你怎么說女人無理取鬧,你別轉移話題。”
我沒轉移話題,我只是轉移了對象。
“好吧,算你對一回。我覺得所有的無理取鬧都是恃寵而驕。據我多年觀察電視劇,女人之間也講理的,但在男友面前卻喜歡不講理,這跟小孩子在爸媽面前撒嬌耍賴是一個性質,屬于被愛者享有的特權。”
其實就是慣得。
“但是這特權不能隨便用,取決于男友有多寵她,或者說男友的包容性的大小。通常女生長得越好看,男友的包容性越大。你看電視劇,只要女主角足夠漂亮,再怎么作,男主角都受得了。”
可現實不是電視劇,現實中的女生往往沒女主角漂亮,卻以為自己可以像女主角一樣作,指望自己的男友像男主角一樣包容,結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孺子可教。”
所以我喜歡溫柔的。
“你那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瞎貓要回去上課了,一百二十塊給我。
“記性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