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拿著柳條打小慶，其他人冷眼旁觀，只有黃氏一個人心疼這個可憐的孩子。

于是他沖出去，護在小慶身邊，喊著說：“爹，爹，別打了！是我給小慶裝的吃的，是我早上給的，小慶沒偷東西！”

“小慶這么乖怎么可能會偷家里的東西！”

柳氏粗著嗓子，胸口重重的起伏著，像個夜叉，柳條又招呼過來。

“你就會護著他！你就會護著他！”

細細軟軟的柳條，那么堅韌，小慶覺得自己的腿上，一點點的腫起來了。

徐小慶以前也不是沒挨過打，但沒有哪次比這次更讓他覺得疼！明明！明明這才是他的家人！可是，一個外人都會分享給他吃的！而這家里的人！這家里的人！

“啪嗒！啪嗒！”

豆大的眼淚珠子，一顆顆的砸在地上，小慶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臉，淚水咸咸的，直往嘴巴和傷口里鉆，刺疼刺疼的。

“是，就是我偷的！就是我偷的！”徐小慶已經被身心雙重的疼痛刺激的失去了理智，黃氏一聽嚇壞了，趕緊攔著不讓他繼續說，他卻一把推開黃氏：“姐夫你讓開。”然后人生第一次的、大逆不道的拿手指著柳氏的鼻子：“你聽好了，就是我偷的！以前我也偷了！我天天就挑好吃的偷！我下次還偷！你打死我啊！”小慶一邊大哭一邊喊著，聲音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地撕裂著空氣。

附近的幾家鄰居，聽到這樣的聲音，狐疑擔憂著，朝徐家走來。

黃氏趕忙一把抱住小慶的腰，把他往后拖，想讓他離柳氏遠一些，柳氏卻真的氣壞了，愣在原地顫抖著，都忘了打過來。可是只一會兒，她就反應過來，又沖了過來。

大家一看事態，都顧不得其他想法了，趕忙拉住柳氏，護住徐小慶。

柳氏還在罵，小慶還在哭喊，院子里亂成一鍋粥，大門上傳來了拍門的聲音。

“徐家嬸子？徐家嬸子在嗎？”

聽到外面的拍門聲音和喊聲，一家人都有些驚慌，家丑不可外傳！徐玉昌怒氣沖沖地看了大家一眼，背著手走到門口，停頓了一秒，收斂好表情，把門打開了一條縫兒。

門外圍著一堆人，有擔心的，又好奇的，還有幸災樂禍的……徐玉昌尷尬地扯笑：“沒事，她嬸嬸叔叔們，就是家里有點事，那位教訓孩子呢。”

“哎喲！這是教訓孩子吶？”一位身材有些圓潤的男子，仿佛看不到徐玉昌臉上的拒絕進門的表情，自說自話著用滾滾的身子狠狠一擠，就擠開了大門，還說著：“你家孩子犯了什么潑天的大罪吶？聽這聲音，不知道還以為你家要殺孩子吶！”

徐玉昌臉上一陣紅一陣紫，其他人都已經擠進了院子里。就看到，徐小慶整個人縮在一起，跪在院子里，哭的全身顫抖，一陣陣的嗚咽，讓人心都碎了，黃氏也正跪在地上，半抱著一起哭。

那胖乎乎的叔叔一下子就沖了過去：“哎喲我的小慶喲！你這是遭了什么罪啊！”

他抱住小慶的時候，小慶還不停的說著，“打死我！你打死我……”

柳氏在一邊站著，幾個人圍著他，扯著他的衣裳，不讓他往前沖。那胖乎乎的叔叔抖著嘴，皺著眉，眼里盡是心疼，他轉過頭，對著柳氏喊：“你是要干啥嗎？你真想打死這孩子啊？虎毒還不食子吶！”

周圍響起了議論聲音。

“這怎么回事？”

“怎么能這么打孩子呢？這是要往死里打啊！”

“唉喲喲，可憐的小慶吶！”

黃氏也在一邊去安慰，小慶終于抬起了頭，小慶的手緊緊地抓著胖乎乎的叔叔，哭得淚流滿面：“白叔叔，我不想活了……我遭不住了白叔叔……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柳氏一聽大家都是說自己，立馬也開始不依不饒，對周圍喊著說小慶做了什么事情，說什么張家孫女說的。徐玉昌她們讓柳氏少說幾句，結果柳氏自己還委屈上了。

柳氏瞧著自己占不了上風，啪的往地上一坐：自己哭嚎著抹起了眼淚：“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老天奶奶！……”

其他人一聽，在那說，“什么張家孫女？”

“就天天欺負小慶欺負最兇的那幾個，除了那王家的就是有張惡狗家的。

“我呸，那就是個謊話精！”

“可不是，一天天不學好，跟她那娘一模一樣。”

“就是啊，那娃子的話怎么能信？”

柳氏徹底撒潑打滾起來，幾個人又去勸柳氏。

把小慶從地上拉起來，小慶還要往柳氏眼前沖，被白家叔叔、黃氏和另一個小哥三個人半扶半拖的扯進了房間，按在炕沿上，一邊擦眼淚，一邊問怎么回事。小慶咬著牙齒，說就是我偷的，勸了好半天，才說，嗚嗚地說，自己餓了走不動，就在那坐了一會兒，哪里有吃什么東西？

三個人不停嘆氣，這是天大的委屈啊。

黃氏看小慶情緒穩定些了，把縮在炕里面的川靈喊了過來，讓他陪著小叔叔，勸勸小叔叔。又對白叔叔和其他叔叔說了一句，他去看看公爹。

黃氏出了房間后，浩琦和成靈也跑了進來，浩琦趴在炕邊，成靈拉著小慶的袖子，三個小孩子圍小慶，小臉皺皺的，眼里含著淚水：“小叔叔，疼不疼？成靈給你呼呼。”

“我們給你呼呼……”

白叔叔和其他人一看，嘆了口氣，怎么就大人還沒有小孩子知道疼人呢？

白叔叔讓川靈和浩琦去舀點水，給小慶洗洗臉，兩個小孩子去了，白叔叔在門口看著。

此時柳氏也被大家勸回房間了，仙氏對此毫不在意，以前柳氏和徐玉昌打起來他都沒怎么理會，她看著自己的妻主和兒子，不許他們出去。“二姐，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出去，你就別回來了！”

徐巧和徐曉靈聽到仙氏的話，一聲不吭，低著頭坐在炕上。

曉靈歪著頭想了半天說：“爹爹，小叔叔好可憐啊。”

“跟你有什么關系！”

徐曉靈又縮回了炕的角落。

黃氏到了公爹的屋子里，一群男人也在勸柳氏，姜氏也在。徐玉蓮和徐玉昌跟其他幾個女人坐在屋檐下，大家都在嘆氣，說讓好好管管。

徐敏跟何氏之前被姜氏趕回了房子，看在外面安靜了，就讓兩個孩子去看小慶了，然后何氏讓徐敏去了上房老太太那里，自己又在柜子里找藥。

徐敏到了老太太屋子里，老太太連忙把淚水擦干凈了，這時徐玉昌也進來了，老太太嘆了口氣，把幾個人都趕了出去。

何氏找到藥過去后，小慶剛擦干凈臉，大家把小慶勸上炕，蓋著被子，何氏在那守著，其他人看差不多了，也就回去休息了，上房里的人們也回去了。

黃氏這時候來到小慶的屋子里，說讓何氏去喊仙氏一起去做飯，自己給小慶擦藥。

黃氏給小慶擦藥，小慶的眼淚又忍不住的往下掉，幾個小孩子圍著勸他，小慶流著淚說：“姐夫啊，我真的覺得，我直接死了比這樣活受罪的好！”整個房間氣氛令人疼痛。

黃氏眼眶子一酸，差點又流下淚來。他深呼吸一口，忍回去：“什么死不死的？怎么能說這樣的話呢？小慶啊，你可得好好活著，這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沒有啦，你絕對不能有這樣的想啊。你想想啊，你十幾年都熬過來了，等明年你一嫁人，他不就打不著你、也罵不著你了？時候給你找到一個疼你、愛你的妻主，那你以后就有好日子過了呀。”

怎奈何小慶現在心里都是悲涼：“姐夫，你確定嫁人了就會有好日子過嗎？”小慶看過太多的，說以后一定好好對待，最后大打出手的，“而且，真的能找到一個好妻主嗎？萬一像張家那種打人的呢？萬一爹爹把我賣了呢？”

黃氏聽到這話，心里焦灼：“你不能光這么想啊，萬一找到好的妻主呢，我以前在家里也經常挨打：帶不好妹妹要打，做不好飯要打，干活慢了要打……你看現在我多好，你姐對我多好。你不會一直倒霉的，就是你上輩子做了孽，這十幾年也還清了，老天奶奶一定會給小慶遇一個好妻主的。”

小慶很疲憊，黃氏勸了許久，讓小慶好好休息，自己也去廚房了。

柳氏一看大家走光了，就不再假模假樣的裝著了，他像個大字癱在炕上，咬著牙，一臉陰沉，又仿佛在笑。

到了吃飯的時候，黃氏問小慶要不要出去吃，小慶快要睡著了，說不要。黃氏又拉小慶起來，讓他坐在炕上，端了一大碗飯進來，讓小慶好好吃，自己去伺候一大家子。

小慶端著碗，抽抽搭搭，吃了一半，發現碗里藏著個雞蛋，又嗚嗚咽咽的小聲哭了起來。

吃過飯，小慶一下子就墜入了沉重的夢眠。

……

接下來的幾天，小慶賭氣一天都沒有出去干活，飯都是端回屋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