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入夜,雷諾因公外出還未歸家。清漩獨自在房主讀書,程鈺卻不請自來。
“表妹,進來吧。”聽到房門外腳步聲,清漩便猜到來者是程鈺。程鈺兵家出身,性格爽朗,能忍到今天才來見自己實屬不易。
“果然,不能太低估你。”這是程鈺進門之后的第一句話。
清漩未離開書桌,依舊讀著手中的古書,隨后淡淡的回應:“有些話忍得太久定是不舒服,如今四下無人,有什么話,表妹可隨意說。”
“原本我還不信,以為表哥終于覓得良人,我亦可以放下心中之結。”說道此處,程鈺卻自嘲的笑了起來,似有無奈,又似不甘,“只是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女子。”
“哦?”清漩戲謔一笑,“那我可要洗耳恭聽,在表妹眼中,我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子。”
“城府頗深,以色侍人,不知廉恥。”
程鈺初來將軍府。雷諾為避嫌便日日留宿于清漩房中,仍是睡在新婚之夜的那張貴妃榻上。未料想,這竟成了程鈺吃醋的導火索。
“裕王千金失蹤多載,且不論你是否真的是裕王千金。只論婚前失貞一事,難道你就沒有欺騙表哥嗎?”
如若按著清漩早年前在幻海樓的性子,清漩早就教訓她了,哪里還輪得著這么個小丫頭在此處放肆。無奈清漩頂著將軍夫人的頭銜,不能給雷諾抹黑。
不過清漩之前女扮男裝的身份和事情所知之人不多,程鈺又是從何得知?這件事情,清漩定會查清。
“表妹若想挑撥我與夫君之間的關系,那你可要失望了。”
“如若我將這件事情公之于眾呢?”程鈺不怒反笑。
“表妹有何證據證明我婚前失貞?隨意污人清白,表妹你可要想清后果。”如果程鈺真的將這件事情弄得人盡皆知,清漩不怕,裕王定會想辦法證明清漩的清白,并且還會反將一軍,讓程鈺嘗嘗自食惡果的滋味。不過,那時候受傷的可能就是雷諾了。清漩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不能不替雷諾著想。“表妹如若心有不甘,且不怕天下人恥笑夫君,大可放手去做。”
“我不想為難你,我只希望你能離開表哥。”
“如若我說‘不’呢?”清漩放下手中古書,抬頭看向程鈺。
“那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好,我拭目以待。”清漩起身準備送客。
程鈺對清漩早有偏見,她誤以為清漩向她走來是要加害自己。她決意先下手為強,出掌攻向清漩。清漩未料到會如此,下意識躲閃,身體竟撞上書桌。書桌上的紅燭因書桌的晃動倒下,正巧落在清漩剛剛翻閱過的古書上。古書瞬間燃了起來,整個木桌也順勢燃了起來。
清漩本欲喚人救火,無奈程鈺出招步步緊逼。清漩不想傷她,期初只是閃躲。無奈程鈺始終不放棄,清漩只得將其打暈,帶出房間。
清漩將程鈺帶出房間,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林新風已死,林知府一家也因貪污罪發配邊疆,唯一見過她女裝樣貌的家仆也被父親滅口。雷諾哥哥不嫌棄她,她原本想要慢慢放下過往,也放下司徒銘,慢慢接受雷諾哥哥并陪他過完一生。只可惜,似乎還是有人不想放過她。林新風的死和林知府一家的敗落,知道真正原因的也只有司徒銘和林慕瑾一家。司徒銘應當不會對清漩做什么,畢竟三人還曾有過結義之情。況且林新風的死,清漩雖過分,但也算是林新風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清漩也是這件事情中的受害者。司徒銘雖是林家準女婿,但他至少能夠明辨是非。教唆程鈺,借刀殺人,這種低賤下作的事情,司徒銘也根本不會去做。因此,告知程鈺“清漩婚前失貞”一事,不是林慕瑾做的,就是整個林家為林知府一家報仇所為。無論如何,林家都脫不了干系。清漩如今有些后悔,當初為何要顧念司徒銘,沒有殺了林氏全族,而是求父親手下留情。
既然有人不想讓清漩好過,那她當然也不會讓那人好過。
不過如今程鈺要用這件事情威脅清漩,她若真的不顧及雷諾,而要將清漩的身份公之于眾,那么最后受傷害的只會是雷諾。
這一點,清漩賭不起。
清漩與雷諾成親已有些時日,卻還未有過夫妻之實。如今,趁今夜,讓雷諾誤以為清漩命喪火場,從此不再掛念她,他日若雷諾能再遇良人,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清漩思慮良久,終于下定決心不再喚人救火。清漩將程鈺移到安全地帶,趁四下無人,縱身一躍,使用輕功離開將軍府。
在京都襄王府議事的雷諾,收到家中仆人連夜送來的消息,再趕回淺野,已是次日晌午。
出事后,程鈺留在將軍府,未敢離開。當她看到回府的雷諾的第一眼之時,她便害怕的哭了起來。她怕雷諾會責怪她。
歸來的路上,雷諾已從家仆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發展經過。程鈺深夜為何會出現在清漩房間,清漩房間又是如何失火?程鈺安然無恙,清漩又在哪?仆人們都猜測自家夫人可能已經在這次火場中不幸遇難身亡,唯獨雷諾堅定的認為清漩尚在人世。雷諾親自將失火的清漩所住的別苑廢墟和整個將軍府重新搜索一番,但仍未有所發現。
“鈺兒,昨晚你為何會去傾兒房間?你們說了什么?”雷諾努力控制住心中怒火。程鈺性格爽朗,不會做一些小人舉動,更沒有害人之心。
程鈺卻不言語。
“鈺兒,我希望你和我說實話。”雷諾繼續追問。
“表哥,雪傾這種不知廉恥的女子,她配不上你。”程鈺終于不哭了,抬起頭,看向雷諾,竟然還有些理直氣壯。
“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些風言風語。”聽了程鈺的話,雷諾也猜出了幾分事實真相。他原本還抱有這件事情可能是意外的希望,如今看來,再無袒護程鈺的必要。
“表哥,你忘記她好不好,從今以后,就讓鈺兒陪在你身邊好不好?”程鈺有些天真。
“此生,我只求傾兒一人。鈺兒你走吧,我以后不想再見你。”雷諾徹底絕了程鈺的念想,隨后命令仆人,“找輛馬車,現在就送表小姐回京都。”
雷諾說罷,不再理會身后哭成淚人的程鈺,立刻趕往裕王府求證,清漩是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