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棋盤山下來，大家回到布順鄉許奶奶的家忙碌起晚飯。

江水生居然意猶未盡，利用等待時間，叫許文杰取來紙和筆，草寫了一首打油詩：“偷得浮生三分閑，喜與親友入棋盤；縱然立秋天尚熱，何妨借陽逼虛汗；巧奪天工翠襯峰，引來人間萬千嘆；晨鐘暮鼓佛事盛，人事悲歡頓化煙；峰回路轉古銀杏，凡夫到此不敢言；泉水淙淙塵囂遠，鳥鳴林幽是何年？層巒疊嶂天如棋，落子無悔山當劍；登頂張嘴吼三聲，天地回音藏日月！

寫完后，江水生得意地送給許文杰和江勁松欣賞，許文杰看了不好多說什么，就籠而概之：“江叔這么快就能寫出來，很有功底！”

江勁松則措詞委婉地說道：“爸，你寫得相當押韻，我媽是語文老師，回家叫她給校正一下，絕對是好詩！”

你媽文字功底再好，但出不來氣勢！”

“可你最后出氣勢的‘大吼三聲’，我怎么一句都沒聽到？”江勁松打趣起父親。

“那是愿望，寫詩也可虛擬，就像李白‘疑是銀河落九天’一樣”，江水生稍作思考后予以解答。

飯菜備齊，三個男人分了一瓶酒，又扯了一下閑談，差不多六點多，江水生一家拒絕了許家的挽留返回縣城。

晚上，許奶奶想叫曾孫同她一起睡，因為她的感情里疊加著對兒子和孫子兩代人的偏愛，她渴望在有生之年一古腦兒全傾斜給許林生。

可許林生卻認生，他在林家生活時間長，只與林奶奶親近，同曾奶奶沒有那種輩兒親，所以哭鬧著不愿意。最后，許林生答應明天給他買激光玩具槍才讓他回心轉意。

劉全菊自從調到城里后，回來的次數已經很少，但只要回來，晚上一進入這個房間，她就會想起和許文杰的新婚之夜，那是婚姻中唯一的一次高光時刻。

隨后與許文杰結伴而行的日子里，意外一個接著一個，她根本來不及對感情做過細的梳理。

最近，隨著身體好轉，有時一個人呆在縣城寬敞的房間，她有了時間思考許文杰的行為：他的確為自己和孩子做了很多事情，也盡到了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但很悲哀，他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

劉全菊憑一個女人的直覺，許文杰的愛情似乎在古原原來的女友那里已經耗盡了，自己也許就是他出于責任要保護的女人，而不是他要拼命愛著的女人。

爬山外加喝酒，許文杰一見到床就直想睡，可劉全菊卻心神不寧起來，尤其看到奶奶對許林生的十足情感寄托，她就覺得后怕和惶恐正汩汩冒出。

“杰哥，我想和你說下話！”劉全菊轉身過來用手推揉了一下許文杰。

“我好困，明天說不行嗎？”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憋不到明天！”

“有這么嚴重？”許文杰不由得往上挺起半個身子，睡眼惺忪地問道。

“杰哥，我非常感謝你將近五年的陪伴，可我倆都給不了彼此想要的未來，只要見到你們許家人，我都喘不過氣來，壓力無法消減，所以，我想離婚！”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不準提離婚的事嗎，怎么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呢？”

“我找不到出路，這樣的無力感讓我覺得生活一片灰暗！”劉全菊越說越情緒化，居然抽抽嗒嗒起來。

“菊妹子，我一直把許林生視同己出，是你自始至終沒放下。”許文杰攏過劉全菊的頭放在自己胸脯，然后輕聲安慰：“我倆也生活了這么久，不要想一出是一出，更不要過分敏感，身體剛剛復原，許林生正是要加強教育的時候，如果我倆離婚，孩子的心靈就會受到傷害。”

“那你能告訴我你是否愛過我？”劉全菊在微弱的光亮中睜大期待的淚眼。

許文杰想不到劉全菊會這么直言探詢，有時，他的確暗暗地拿她與葉臘梅比較，結果不言而明，葉臘梅比她更早更遠地進入他的靈魂深處，已經無法放下。

“愛情吹毛求疵，婚姻妥協存異，我們已經過了愛情的年齡，現在更多的是把婚姻的籬笆扎緊，就像我們在棋盤山上看到的那兩顆名叫許一生朱陳和的銀杏樹！”許文杰思忖了一陣，便勉強做了如此回答。

劉全菊的眼里露出一絲絲掩飾不住的失落，但不管怎樣，她還是喜歡同許文杰交言，哪怕得不到正面的回應。

如果往深了想，自己既要他的責任，又要他的愛情也許有點太過分了。

許文杰在她的生活里，就是一道家常菜，看著不怎么起眼，但吃著挺香。

而且，就沖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許文杰也許比她更需要愛情，因為無論如何，自己的很多情感畢竟可以寄托在許林生身上，而許文杰則會勉為其難，他的精神上的傷不會比她身體上的傷輕。

心思這么一百轉，劉全菊反過來開始憐惜身邊的這個男人，于是，她用手挪開許文杰額上的頭發，然后在那塊新傷疤上輕吻了幾下。

間隔很長時日沒有的主動親熱動作，弄得許文杰莫名其妙，甚至于沖動起來：“菊妹子，你把我弄醒，是要索取生日禮物吧！”

劉全菊明白意思后，剎那間臉就像著了火，于是，精神起來了的許文杰猛不然地翻轉身來，傾心盡力給她做了一個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