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杰到單位遞交了停職留薪審批表和免職文件,辦妥了所有的手續,并與局長和平常幾個相好的同事辭別,然后在濛濛細雨中返回家里。
此時此刻,一種對未來的迷茫情緒和雨水攪拌在一起,許文杰難以判斷從今天開始的創業之路,到底意味著潮濕難行?或如春雨催開萬紫千紅呢?
離五一還有將近十天,許文杰決定過完節出發,把手頭目前篩選的兩個項目進行考察,萬一都落空,就在廣東先找一份工作穩定下來,然后慢慢尋找商機。
許文杰先到布順鄉處理房子,堂兄堂嫂這些年已經住習慣了,便用兩個兒子外出打工匯回來的資金和開店賺的錢,二話不說出價八萬二買下。
拿到錢后,許文杰給姐姐打了電話告知,然后匯款給葉臘梅四萬元。
五一那天,許文杰早早就起來上網,他一邊搜索信息,一邊聽著劉歡的《從頭再來》,里面的歌詞深深地打動著他此時的心情,禁不住淚流滿面。
因為假后就要出發,許文杰和江勁松互邀兩家人一起去河對面的山上春游,已經離婚兩年的林武月從侄兒林生口中得知,便也參與了進來。
因為春陽高照,大家乘坐輪渡過了河,找到一處蔥郁干凈的樅樹林,可以欣賞到周邊紅草籽花、黃色野油菜花以及更多不知名而竟相綻放的野花。
林間還有小鳥在啁啾,輕輕吹拂的清新空氣和穿透進來的陽光。
江勁松和劉全菊兩姐妹一起找野蔥去了,林生則和劉全竹的兒子在樹林玩得不亦樂乎,只有許文杰和林武月坐在綠茸茸的草地上仰望藍天白云閑聊。
自從十年前救了下夜班險些遭遇強奸的林武月,許文杰已經很少單獨與她在一起,尤其知曉林武月嫁的男人是某部門司機,而且還是金宛仕的親弟弟,交往也就僅限干爹干媽家的偶爾碰面。
兩年前林武月離婚的事,許文杰當時也很驚奇,只聽說是因為林武月無法生育而主動提出的,作為男人,許文杰肯定不好過問這樣的私事。
如今就要離家外出,加上野外難得的單處機會,許文杰也就不顧忌什么,帶著溫和而關切的語氣問道:“武月,都兩年了,怎么還不組建新家庭呢?”
林武月從身旁撿起一根干樹枝輕打著面前的小草,囁嚅著欲語又止。
許文杰不好繼續問下去,感覺氣氛有點尷尬,便想站起來去尋伴。
這時,林武月紅著臉說道;“杰哥,你真的想知道?”
許文杰委婉而答:“干爹干媽更著急呀!”
“我就是被爸媽害的!”林武月嘆了一口氣:“當初本不想成家,老姑娘就老姑娘,卻一直著急催婚,最后我瞎了眼,嫁給一個仗著家里有兩個錢,卻整日在外逍遙嫖賭的野男人。”
“有那么不堪嗎?”許文杰困惑不解地問。
“豈止?婚前他把一些惡習隱藏著,知道我無法生育后,就開始窩里橫,情緒暴力更加頻繁,為了面子和不傷父母的心,我都是一忍再忍。”林武月悲憤地說道:“我準備了足夠多的時間看他是否會改變,可我最終失望了,最后只能提出離婚。”
林武月的情緒動蕩不安起來,并吞吞吐吐說出了讓許文杰目瞪口呆的一段話:“杰哥,他也失望了,因為那天他來醫院找我有事,當時我緊急處置一起突發病情,抽屜來不及上鎖,被他偷看了我的日記,里面有一些對你的情感描述,還好他沒有在醫院大鬧,反正他也早已有了離婚打算,正好就湯下面,但我告訴他不能泄露出去,否則我不同意離婚。”
許文杰的臉微微發熱,他訕訕地說;“你怎么能那樣呢?”
林武月一不作二不休地坦言道:“杰哥,自從你那次在無意中救了我,便產生了好感,并寫在日記里,和學生時暗戀心儀的男生一個樣,又不破壞你的家庭,這有什么錯呢?錯的是后來想找一個和你差不多的,拖來拖去把年齡熬大了才倉促嫁人,導致忙中出錯。”
許文杰答不上來,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能聽任林武月傾訴心曲:“我今天來,就是想找機會把話吐出來,杰哥,我好敬佩你敢走出這一步,如果你還沒有成家,我真想跟你走。”
正當許文杰渾身躁熱,愈加不自在的時候,江勁松和劉全菊姐妹拿著挖的幾把野蔥回來了,于是,大家帶著小孩又一起下山去河邊租用腳踩的塑料小船游玩。
這段寬闊的江面繞著城邊而過,縣城的沿江堤岸分布著成排的柳樹、楓樹和樟樹,對岸則是斧砍刀削般的崖壁,整體一色澄碧猶如水墨畫。
觸景生情,許文杰突地又產生了一個創意,說如果把這段江面的經營權買斷,買上30多只大大小小的船只,船上可以經營燒烤、酒宴、麻將撲克以及多種時尚娛樂,并在對面的崖壁上掛滿氣球供顧客射擊,不斷提供新奇的增值服務,做大做強這一產業。
許文杰繼續自己的美好設想:如果以一只船每天創收200元,30只就是6000元,剔除天氣因素,全年經營200天左右,就會產生120萬元的營業額,按照最低三成純利,也有近四十萬元,還不必舍近求遠去外地冒險。
大家起初一聽,都覺得不錯,江勁松開玩笑說許文杰已經走火入魔,心里只有創意。
劉全菊則轉了話鋒:“老公,你不是在小貓釣魚吧?”
許文杰故作輕松答道;“我必須不斷地產生創意,然后在論證中又不斷被淘汰,最后才留下合適的,如果一旦沒有了創意,那才是真的完了!”
林武月順勢給他打氣:“杰哥,你到外面發財后再回來做這個項目會更有面子!”
晚上,姐夫李嘉云打來電話,告訴他報警器的生意黃了,果然如李局長所說,上頭的一把手打了招呼,項目承包給了市內一家經常做財政局生意的公司。
第二天上午,深圳的威爾鷹公司樊總打來電話,許文杰答復他經過一段時間的市場調查,決定放棄做防盜智能系統產品的湖南代理。
樊總一聽,很不高興地掛了電話。
五一假期結束的前一天,許文杰提著一口布提箱,在江勁松和劉全菊姐妹以及稍后趕來的林武月的送別中坐上班車離開楚家縣,他分明看見了劉全菊用手抹著眼淚和林武月意味不明的眼神。
到了漢春,姐姐聞訊趕到火車站,對弟弟千叮嚀萬叮囑保重好自己,并隨時與家里保持聯系。
北上的火車徐徐啟動,此刻,許文杰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荒島求生存,僅僅憑借思想中的那么一點點火花,指引著向漫漫長夜的成功目標前進。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也一定很無奈,不必去想是否成功,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許文杰在日記中寫上了這么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