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凌冰頂著個大黑眼圈出現在崔琰臥室門外，加上連日來風餐露宿，熬夜上火，嘴巴也起了個大血泡，“師傅，給您老請安了！”

這是時別五年后，崔琰再次聽到凌冰給自己請安，一時欣喜不已。

崔琰剛一開門，笑容瞬間在臉上凝固，嚇了一跳，“你這是中毒了？”

“上火！”凌冰怏怏不樂。

“一會讓李叔給你熬碗降火藥！”

“不用麻煩李叔了，有現成的降火藥。”

“哦？！”崔琰眼珠一轉，知她別有他意，不接她話茬了，往院內走去。

“曹操！”凌冰緊隨其后。

“李叔，早餐好了嗎？”崔琰對著廚房喊道。

“好了！”

“給客人們準備好碗筷！”

不一會，李叔就快速的端出來熱水和早餐，清清的稀飯和兩樣青菜，崔琰還是這么節儉。

“快點吃完隨我出門吧！”

二人喊來孫乾陳泰一起吃罷早餐，按之前的計劃一同去了丞相府。

凌冰無聊的坐在馬車上等崔琰消息，看著府邸進進出出了好幾波人，有謀士模樣有武將模樣的，一早上好不熱鬧，與昨日相比大相徑庭。

丞相府門庭若市，凌冰所在位置，是丞相府單獨劈出來的一個停車場，旁邊停了幾輛別家的馬車，幾個小廝一起熟絡的很，聊得唾沫橫飛，很明顯他們對崔琰家的這個面生的小廝不敢興趣。

凌冰聽了半天算是聽出來了，一灰袍小廝是荀彧家的，一麻布小廝是郭嘉家的，還有程昱，李典，夏侯惇家的。其實氣勢最足的當然屬荀彧家的小廝了，這證明荀彧在曹操面前最有話語權。

于是凌冰只是靜靜的聽著，聽著他們胡吹海砍的，什么誰家的八卦花邊啊，誰家納小妾了，誰家小妾生了個庶子之類的。

荀彧家小廝看著程昱家小廝道：“你家大人昨日又和夫人吵架了是吧？你昨日那么急匆匆的趕出城去干啥？”

“哎~我說你小子怎么知道我出城了？”程昱家的小廝輕啐一口道。

“我看見你出去的，一臉急匆匆的樣子，喊你都沒聽到！”

“我家老爺和夫人前段時日吵架了，夫人娘家來人了，那可不得好好招待大舅哥！”

“嗨~這大舅哥也真是哈，千里迢迢的從兗州趕來勸架！”

兩個小廝一陣訕笑。

凌冰聽著這些閑言碎語，一邊盼著崔琰出來，一邊又不想崔琰出來，畢竟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崔琰半道出來遞消息定是讓她逃。

終于崔琰隨著一眾人群中出來，凌冰松了口氣，至少不是要殺他們的征兆了。

凌冰隨崔琰回了府邸，四人剛一坐定，崔琰便命李叔沏好茶水。

“師傅，如何？”凌冰急切的看著崔琰道。

崔琰掃視一眼三人，淺飲一口茶水，淡淡道：“丞相招了幾位心腹謀士去商議，荀彧郭嘉是連劉抗呂派，程昱李典連呂抗劉派。”

“程昱，他支持呂布的原因是什么？”凌冰眉頭緊蹙，略有所思。

“這個倒是沒有明說，他只是諫言‘劉備終不為人之下，不如早圖之’我走時丞相將程昱又留下了。”崔琰道。

凌冰心下暗付不好，這將程昱留下，定是有連呂抗劉之心，而且可能占比比較重。

“那荀彧郭嘉支持連劉抗呂是何原因呢？”

“荀彧郭嘉不愧當代名士，他們的說辭與公佑之詞不相上下，只不過謀慮更遠，他們一人說‘取呂布，除東南，圖袁紹’；一人說‘呂布發展起來可縱橫淮泗，現其基業維穩，可圖之’”

“程昱李典，程昱李典。”凌冰一邊思索著這兩人的名字，一邊來回在不大的廳里踱著步。

“冰兒，你先坐下好嗎？我頭暈!”崔琰一臉深沉。

凌冰沉吟片刻，眼珠一轉，旋即眼神安定了下來，低聲道：“師傅你看我分析的對不對！”

“師傅，我們來找你，你說呂布會不會也來找其他人呢？”

“有可能！”崔琰點點頭。

“那呂布曾在兗州勾結兗州士族作亂，當時兗州整個郡叛亂的只剩下三個城了，還帶走了兗州士族陳宮。”

“而程昱李典是不是兗州士族？”凌冰一邊思考著，一邊說出自己的思路。

崔琰點點頭。

“如果呂布派人來聯盟，會不會首先考慮派陳宮來密會程昱呢？畢竟他們都曾是兗州士族。”

崔琰不好細說，只是含含糊糊的點點頭，“是這么回事！”

“那么陳宮現在肯定在程昱府上。”凌冰結合在丞相府外那兩個小廝的對話了，那絕對不是什么大舅哥，肯定是陳宮。

聽她這么一分析，孫乾和陳泰也是一激靈，現在曹操還沒有下決定，曹操肯定是在考慮哪家給的籌碼更大！

“我再大膽的猜測一下，如果呂布方一旦結盟成功，那我們就必死無疑了，陳宮何等人也，肯定會挑唆曹操殺了我們以證盟意。而曹操無所謂哪方，只要破了劉呂聯盟，剩下的一方就孤掌難鳴了。”

凌冰一個人毫無避諱的，自言自語的分析著這些彎彎繞繞。

“那依你之見呢？”孫乾忍不住發問道。

凌冰搖了搖頭，一時毫無頭緒。

“兗州士族！”崔琰淡淡的道。意在提醒凌冰。

“師傅是說從兗州士族入手嗎？”凌冰眼神凝住，看著崔琰道。

沉思半餉，腦海中彷如一道閃電劈過，“師傅，我明白了，我們可以從陳宮程昱李典三人曾是兗州士族的事下文章，無論此事有無證據，先將他們劃為一黨再說，曹操本就忌憚兗州士族。”

“可現在曹操又重用程昱啊，委任他為兗州督，這說明曹操還是很信任程昱的。”孫乾道

“他重用程昱，不過是想用程昱這個兗州士族來治理兗州罷了，這才是曹操的高明之處。”凌冰語調平緩，繼而轉向崔琰道，“以程昱的能力還是無法撼動荀彧和郭嘉的地位！所以我們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所以無論程昱與呂布又沒有瓜葛，我們往這上面套就是了，曹操疑心重，他定不會想看到兗州大崩潰再次上演了。”孫乾道。

凌冰與孫乾一番分析下來聽的陳泰目瞪口呆。崔琰連連稱贊，崔琰雖一字未發，但顯然是看破了這層關系，畢竟崔琰是幫曹操平過兗州之亂的，對兗州的局勢很清楚，但是礙于身份無法直言，所以才提醒凌冰從“兗州士族”著手。

“我當初果然沒看錯人啊！”崔琰撫髯淡然道。

“那我們現下如何肯定陳宮就在許都呢？”陳泰不解的問道。

“無論陳宮在不在許都，我們都可以這么去做！”凌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目色微凝，“我猜陳宮應該不會去見曹操，他們之間的那點破事，見面還是尷尬的！他應該是讓程昱轉達自己的意見的。”

“那還得再次煩勞師傅一次了，我們想再見一見丞相！”凌冰神色端凝，語調也變得認真起來。

崔琰見她一陣頭腦風暴過后，那種灑脫感，不忍打斷她道，“還有一件事。”

“什么事？”凌冰聞言又端起了思緒。

“你想過為什么陳宮會來許都嗎？”崔琰眉頭輕挑。

“肯定是誰走漏了消息！”

“不是，因為張飛在小沛界首截了呂布的三百匹馬！呂布已命高順張遼起兵攻小沛了。”崔琰目色凝重，緩緩道。

孫乾和陳泰都不由暗嘆一聲。

“師傅我現在就想見曹操。”凌冰眸寒如霜，沉思片刻，方才慢慢看了崔琰一眼，接著拱手對著崔琰深深一輯。

他明白此時崔琰也是冒著被曹操猜忌的風險在引薦自己，這對為政的人來說相當危險，不過崔琰與程昱的區別在于，崔琰是草根出生，無根無系，而程昱乃兗州士族，盤根錯節。

崔琰見她如此正色，知她心中必下決心。微微頷首，并不答言，關切的道：“這畢竟不是小沛，切莫亂了陣腳，你們還是先籌劃一番！”

“既然事已聲張，局已攪亂，那就就渾水摸魚。”凌冰心中思付半餉。

“我現在心情不好，在見到曹操前，不愿意多說話！請師傅見諒！”凌冰正色道。

“好！師傅同你一起去！”

“公佑和玄伯請隨我來，我有一事交待！”崔琰轉頭對二人淡淡道。

二人隨崔琰門外一陣商量，便匆匆離去。

出了崔琰府邸，兩人一路默默前行，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一直到了丞相府邸門前，才停住腳步讓下人通報。

曹操此時正處理完公務，好不容易休閑片刻，正逗弄著一只鸚鵡。

見二人一起求見，并無隱瞞身份一說，有些詫異，忙命人傳進來，一見凌冰那大黑眼圈和大血泡嘴，不禁啞然失笑，待二人行禮畢，立即問道：“小徒弟這是怎么了？一日未見就這副模樣了？”

凌冰忙撩袍下跪，仰著頭道：“請丞相今日給我一個準話！”

“小徒弟，你這樣子搞得像我欺負你似的！有事你說事！起來！”曹操見無外人，崔琰平時與自己私交甚好。

凌冰順勢起身，直視曹操的眼睛道：“丞相今日定是見過陳宮了？”

曹操一時不知所言，冷笑道：“陳宮？他還有臉見我嗎？”

“我今日所來之意，丞相應該猜到了。若我猜測不錯，陳宮現在就在許都，就在您‘身邊’。陳宮，程昱，李典，皆為兗州士族，為何程昱和李典勸丞相連呂抗劉，丞相您想想，這背后的水有多深？呂布本在兗州有一定的勢力，如若北伐，呂布占徐州再到兗州搞點事，您覺得呢？您就不怕兗州大暴亂再次上演嗎？”凌冰言辭直白，并無意思矯飾之言，反而聽著字字驚心。

曹操氣得臉色鐵青，“你休得胡言！”

“荀彧郭嘉等二人目光長遠，皆為您聲譽考慮，為您謀得求賢若渴的賢名，讓四海名士皆來投。而程昱李典二人呢，目的何在？”凌冰并不理會曹操的暴怒。

“你這是在挑撥我們的關系嗎？”曹操長眉一挑，怒道。

“丞相，您今天就是殺了我，我也要說。兗州士族之間的事您心里肯定比我清楚，以兗治兗是沒錯，但是如果以治兗之名亂兗呢？丞相不可不防！”

曹操眉頭一跳，眼角掃了凌冰和崔琰一眼，似已被這套說辭打動。

崔琰額頭冷汗如豆，一言不發。因為他明白，他只要為凌冰說一句話，盛怒下的曹操立馬會將二人拉出去斬了都不可知。

凌冰見曹操似有所動，皺眉深思，于是徐徐道：“現下呂布已發兵小沛，您為何不趁此機會直取徐州呢？”

“季珪，以你之見？”曹操面沉似水，怒不可遏。

崔琰聞言，撩袍雙膝跪下，銀牙一咬，抬頭道：“全憑丞相做主，末將雖為引薦人，但從始至終為參與其中。她雖是末將的徒弟，但末將從未忘記自己是主公之將。”

“好你個崔琰，你的徒弟的見識都這么毒！”曹操旋即冷笑道。

正躊躇間，屋外劉管家稟道：“丞相，許褚將軍求見！”

曹操不想被打擾，揮揮手道：“稍后再見！”

劉管家躬身退下，片刻后又出現在門外，道：“丞相，許將軍有一句話讓我轉告丞相，說是在城內拿下一名細作，還有程大人亦同行。”

曹操聞言神色一凜，“讓他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