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總經理辦公室,張意目光炯炯的望著陸途,“說說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陸途有些摸不清頭腦,“先做著看吧,我才剛回來,什么事情都不懂呢。”
他剛從財務辦公室報賬出來,就被喊到了這里,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確實感覺有點懵,只能似是而非的說了一下對導游工作的看法。
但是張意卻不這么認為,自覺已經把握住了陸途的真實想法。
和他所了解的一樣,這就是一個沒錢沒實力沒本事的……也不能說沒本事吧,還是有點小本事的,打工仔!有學歷有文憑又怎么樣,翻不出什么風浪來!
他點了點頭,將手上的一張表格遞了過去,說道:“行,我知道了!填一下表吧,帶錢了嗎?”
陸途還沒來得及看表格,抬頭詫異的問道:“什么錢?”
“當然是押金啊!三千塊錢,不多的。”張意神色輕松的說道。
陸途笑了笑,輕聲說道:“張總,回頭從我的團款里面扣可以嗎?我現在手頭緊,兩個孩子讀書,一下子拿不出這么多錢來。”
張意嗯了一聲,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押金這種東西,對他而言就是個形式,但是沒有又不行。否則導游們就會失去約束,今天這里明天那里,到時候帶團都找不到人!
表格只是做個人身份信息資料登記,陸途很快填寫好,有否導游證那一欄勾了否字,交還給張意。
“你去找小李,讓她幫你復印一下身份證存底。我安排人,這兩天給你培訓一下業務知識,然后再跟一次團,差不多就可以上團了。就這樣!搞好了你就先回去吧,有人會打電話通知你的。”張意把資料收好,隨口說了接下來的安排。
陸途試探問道:“張總,我可以邊帶邊學嗎?”
張意擺擺手,“現在不比以前,出點問題很快全世界都知道了,所以培訓還是很有必要的!放心吧,現在生意好,賺錢的機會多,耽誤不了你幾天的!”
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裝作不經意的叮囑道,“在這里好好帶團,不要想三想四,知道嗎?”
陸途不明所以,只得點頭說道:“好的,張總!”
等到他出去后,張意拿著資料找到財務張姐,小聲說道:“大姐,幫我看看這個人能不能用?”
他終究還是有點不放心,想要聽聽大姐的意見再說。
張姐拿起資料看了起來,沉吟片刻說道:“可以用!”
“怎么說?”
“剛剛他來報賬的時候,我跟他聊了幾句,是個忠厚老實的!還有你看看他的簡歷,工作九年時間,只待過兩家公司,沒有創業經歷,說明他為人很本分!”
張意長舒一口氣,說道:“那就好!可別像張家界那幾個大學生一樣,明明導游干得好好的,非要跑去開旅游公司,動不動擾亂市場行情!要是那樣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不會用他的,吃飽了撐的嘛這不是!”
張姐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么,埋頭繼續工作。
陸途不知道因為他是大學生的身份,還險些丟掉了這份工作。
不過就算知道也無所謂,憑借他優秀的學習能力,勤勞的工作習慣,堅定的思想意志,就算不當導游,遲早也能在這里找到用武之地。
更何況,辦理入職手續竟然連合同都不簽!
他對這個職業的認知,再一次被刷新了下限,心中并沒有多少期待感。
不得不說,張姐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只是見了一面,陸途的性格特點就被她摸透了,掌握得七七八八。
張意能把生意做得這么大,離不開大姐對他的幫助和支持。
說到底,事業的發展都是靠人一點一點做出來的,合作的人靠譜,事業自然會興旺發達。
閑話暫且不提,陸途辦理完入職手續,時間已經來到了四點五十分。
他估計陸芃都已經回到家了,不由嘆了口氣,走出公司大門,匆匆向家里趕去。
沒想到第一天上班帶團,就對兒子食言了,陸途心中很是不安。
盡管雨還下個不停,他沒有打傘,冒雨沿著街道一路狂奔。
回到家的時候,他全身已經濕透了。家里沒人,陸煙在吳姨那里,可陸芃為什么還沒有回來呢?
陸途掏出手機給老師打電話,很快接通,聊了沒幾句又掛斷了。
陸芃因為沒有做完作業,被老師留堂,什么時候寫完,什么時候才能回家。
陸途擦干頭發,換了身衣服,拿著鑰匙錢包和手機出門,打算再去一趟學校。
“當老師也不容易啊!雖然看上去是在懲罰學生,卻是以犧牲自己的時間作為代價。經常這樣的話,恐怕家里人也會有意見的吧。”
陸途一邊感慨著老師的職業特性,一邊快步走到樓下,想要先去看一眼陸煙。
他剛推開門,就看見陸煙雙手叉腰,面對一個胖乎乎的男孩,正在大聲呵斥,“田瀧哥哥,你不許耍賴!你要是耍賴的話,我就不搞你玩了!”
田瀧不服氣的說道:“可是你都已經看完一集了,就不能給我看一會兒嗎?”
他看見陸途,連忙打招呼道,“叔叔好!”
陸煙回頭,顧不上再跟田瀧哥哥吵架,歡呼一聲,乳燕投林般撲進陸途的懷抱,開心的喊道:“爸爸!”
陸途哎了一聲,一把將女兒抱起來,在她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笑容滿面的說道:“怎么啦寶寶,不能跟哥哥吵架,知道嗎?”
陸煙咯咯笑著躲閃,聞言瞪大了眼睛,“可是田瀧哥哥都不給我看巴啦啦小魔仙!”
田瀧噘嘴說道:“那給你看吧……我去寫作業了。”
陸途摸著女兒的頭,寵溺的說道:“你看哥哥多疼你啊。”
他又看向田瀧說道,“謝謝你,田瀧!這么照顧妹妹,真是個好孩子!你想看電視嗎?我要帶陸煙去接陸芃,你看一會兒再去寫作業吧,奶奶呢?”
吳姨從廚房走了出來,大嗓門說道:“咦,陸途你回來了?我在給他們煎糍粑吃,你要不要吃一點?”
陸途笑著說道:“吳姨,不用了。我想帶陸煙去接陸芃回家,順便去超市買點東西。”
“陸芃呢?怎么還沒回來?”
“沒做完作業,被老師留堂了。”
“嗐,這孩子……天還在下雨呢,你自己去吧,陸煙在家看電視,別把她冷感冒了。”吳姨看了看門外的天氣,語氣堅決。
陸途只得答應下來,把陸煙放了下來,蹲身說道:“寶寶,爸爸去接哥哥回來,你跟奶奶和田瀧哥哥在家里,要乖乖聽話,好不好?”
陸煙乖巧點頭,歪頭招手說道:“好的爸爸,我知道啦!剛剛沒有跟田瀧哥哥吵架哦,我是在教他!”
陸途哈哈大笑,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轉身出去。
到了學校,他站在教室門外向里面張望了一下,有三個學生在里面寫作業,陸芃也在其中,老師坐在講臺備課,神情嚴肅,氣氛很是安靜。
陸途見狀也不好進去打擾,向后退了幾步。
校園里此時已經沒有多少人,走廊上三三兩兩的站著幾位家長,應該和自己的情況類似。
斜對面矗立著一座吳有訓實驗樓,猛然間看到這個名字,陸途頓感心生親切。
以前他每次都是匆匆而過,接了孩子就走,從未仔細觀察過這座學校。直到這次停留下來,才發現了這個意外之喜。
吳有訓是他的家鄉人,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近代物理學研究的開拓者和奠基人之一。
我國物理學最高榮譽的五種獎項之一,便有吳有訓物理獎。
他高中母校的校園里,就樹立著吳有訓的雕像,家鄉更是還建立了吳有訓紀念館!
沒想到在兒子的學校,也能看見他的名字,大概這就是流芳千古吧!
“難怪龍蘭香總說鳳凰和江西的淵源很深,還真是所言不虛啊!”
鳳凰有座著名景點萬壽宮,又叫江西會館,和江西的西山萬壽宮一樣,供奉的都是道教天師許遜許真君。
還有曾經的鳳凰首富,坐擁崇德堂的商人裴守祿,也是江西人。
就連一代文壇宗師沈從文,祖籍也是江西高安,搬遷到貴州后,經歷幾代才慢慢遷徙到鳳凰落戶。
龍蘭香不止一次跟他說起過這些事,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顯——你看,留在鳳凰發展的江西人有很多,取得成就的人也不少,難道還不值得你效仿嗎?
只不過陸途每次都是裝傻充愣,給敷衍了過去。
如今,他已經回到了鳳凰,倒是真的應該好好考慮一下這個問題才行。否則沒有長遠的規劃,事業生活都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他正想得入神,身后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爸爸……”
陸途回頭看去,卻是陸芃已經寫完了作業,背著書包站在教室門口,低頭捏著衣角,神情忐忑不安。
他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笑道:“寫完了,可以走了嗎?”
“嗯。”
“那走吧!沒有幫你帶傘,我們共用一把可以嗎?”
陸芃抬起頭,見爸爸的目光中滿是笑意,心情突然好轉,也露出了笑臉,大聲說道:“好!”
父子兩人撐傘并肩向校園外走去,步行在滄桑的青磚灰瓦建筑之間,共敘歲月的人間似水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