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

碧音也一直這樣勸慰自己，隨性而為，從心而終。

可當她看到，一向衣袂飄飄肆意瀟灑的舅舅，在她面前倒下去的時候，碧音仿佛看到了整個世界都坍塌的樣子。

直到這一刻，碧音才明白，原來她之所以能夠瀟灑肆意，不過是因為有舅舅在她身后，即便舅舅什么都不曾說，但她卻知道，舅舅一定會保護她。

可她卻忘記了，舅舅也是人，也會受傷。

是她自以為是的為舅舅披上了無敵的標簽，是她自私自利地將舅舅逼上了這副境地……

看著一向驕傲的舅舅，竟然倒在院中被人背進房中，碧音的心就頓頓的疼，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該死該傷的是她才對。

碧音撿起席南落在地上的劍，便跌跌撞撞地要向外走去。

然而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屋內的席南身上，并沒有人注意到碧音此刻的舉動。

剛進門的許一只便看到這一幕，毫不猶豫地立即竄了過去，“喵！”

突如其來的力道，將碧音本就虛弱的身體撞得一下倒在地上，“你讓開！”

“喵！”碧音！

“你讓開，別以為你是舅舅的貓，我就不會傷你！”

碧音簡直要被逼瘋了，她想要殺光正陽派所有的人，那些讓傷害她朋友傷害她舅舅的人都該死！

她要殺光所有人，再下去贖罪。

站在碧音的身上，許一只對著她兇狠地說著，“喵喵喵！”你舅舅為救你出來傷成這樣，你現在回去送死嗎！

想要推開許一只，想要站起身來，可碧音根本沒有一絲力氣，“你讓開，你讓開，你讓開……”

無能為力的時候，拼盡全力也要高聲喊回去，這是弱勢者最后的堅持。

淚水模糊了碧音的雙眼，讓她無法看清眼前的阻礙。

可攔著她的，又怎么會是一只貓。

那是她的不自量力不知深淺，是她的無知無能愚昧與私心。

看著碧音淚眼婆娑的樣子，許一只也不由得心軟了下來。

明知道這一切會發生，可她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沉迷沒有系統‘觀察’的日子，只是在心中盤算著將來會發生的事情，在腦中想應對的方法，可她又真正的做了什么呢？

什么都沒有。

明明說好要保護好席南與碧音的，明明說好的……可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伸出頭拱了拱碧音搭在眼睛上的手臂，許一只聲音輕柔，“喵喵喵。”

哭吧，我在呢。

感受著手臂上的觸感，碧音慢慢移開手臂，眨巴著眼睛看著許一只。

眼前的小貓眼中滿是慈愛……

她一定是瘋了，她竟然在一只貓的眼中看出了慈愛！

吸了吸鼻子，碧音也緩和了些，不在沖動地想要立刻去報仇。

許一只抬抓擦了擦碧音臉上的淚水，卻不想惹得碧音哭的更兇了。

“喵喵喵？”這是怎么了？

“嗚嗚嗚嗚嗚，舅舅，嗚嗚嗚嗚嗚……”

剛剛處理完事情的齊寧浩還未進院子，便聽到了碧音的哭聲，心下一緊忙地飛身過來。

“碧音！”

人為到，聲先至。

到看到院中的場景時，齊寧浩的滿眼心疼，卻又在碧音抬眼望過來時收斂的一干二凈。

輕輕地將碧音抱入懷中，齊寧浩轉身向房內走去。

抓著齊寧浩胸前的衣襟，碧音靠在他的肩上無聲地哭著。

“小呆子我……”

“沒事了，好好睡一覺，都會結束的。”

少年的聲音好似靜謐的湖泊，令人沉穩又安心。

也令碧音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就這樣在齊寧浩懷中沉沉地睡去。

是啊，她回家了。

付出了許許多多的生命，還是讓她回家了。

見碧音這邊已經安穩下來，許一只便忙地向席南的房中跑去。

……

不知這樣睡了幾日，碧音終于悠悠轉醒。

碧音剛醒過來，便聽到外面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咳咳。”

聽見碧音的咳嗽聲，齊寧浩忙地快步走了進來，“醒了，身子覺得如何？”

順著齊寧浩的手抿了一口水，碧音嗓音有些沙啞，“舅舅怎么樣了？”

齊寧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師傅……”

“齊寧浩你別騙我，舅舅怎么了，咳咳。”碧音自幼與齊寧浩一起長大，自然看得出他的回避之意。

順了順碧音的背，齊寧浩實話實話，“你先別急，師傅的情況不太好。”

不太好……

碧音不停的搖著頭，“什么叫不太好？咳咳，你告訴我什么叫不太好。”

碧音滿臉祈求地看著齊寧浩，希望此刻的齊寧浩在跟自己開玩笑，只為了懲罰她的任性妄為。

這時，極行快步走進了房間，看見兩人張了張嘴道：“門主醒了，想見見你們。”

站在席南的房前，碧音拂開了齊寧浩想要攙扶的手臂，拖著無力地雙腿倔強地走向床前，任自己身上的痛處折磨著自己。

坐在床上的席南褪去往日的玄色衣袍，只著里衣，沒了往日的瀟灑卻依舊自如。

席南臉上早已沒了血色，蒼白的仿佛一觸即破。

看著這樣的席南，碧音緊咬著唇，生怕哭出聲音來，“舅舅。”

“師傅。”齊寧浩眼中也是通紅一片。

席南聞聲，緩緩對著碧音的方向轉過了頭，“嗯，睡醒了？”

雖知道席南并看不見，可碧音依舊點著頭，“醒了。”

醒了，她真的醒了。

“都過來。”說罷，席南抬起一只手對著碧音招了招。

待兩人走進，席南將枕下的荷包遞了出去，“這次，可要拿好了。”

看著席南蒼白的手上拿著的荷包，碧音再也繃不住地大哭起來，“嗚嗚嗚，舅舅我錯了，碧音知錯了，舅舅你快好起來，碧音都聽你的，再也不出去了嗚嗚嗚……”

席南笑了笑，“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拿好。”

許一只從床上站起將荷包從席南手中叼起，遞到了碧音懷中。

將懷中的荷包緊緊地攥在手中，碧音的腦中又一次浮現出那一天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