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畫骨的話，燕執離沉默無聲，他想這也許是畫骨的玩笑，但是看著畫骨凝重的神色，她就知道了，她沒有說慌。燕執離凝視著畫骨，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畫骨扭過頭，看向別處，盡量保持著一份平穩的狀態，她細說道：“年少時看過一部戲，名字忘了，內容也忘的差不多，唯獨有一幕記憶尤新。為了再看愛人一眼，女角不惜一切再返人間，男角也一樣，就為了再看一眼，下了地獄。他們見到了最后一眼，就釋懷了。”

“世間萬物皆可入輪回，哪怕是我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不愿，為了再看你一眼，我被困畫骨扇五百年。慕容璟你知道吧，她就是我的轉世，可我還在這里，她的魂魄就會不穩就會被人奪走。我的傷害轉移到了她的身上。那天早上你第一次見到我，就看見我滿頭白發，現在我卻是滿頭黑發。慕容璟會因為我受到傷害，你也一樣，五百年在人間游歷，對上界怨恨也多，怨他們五百年前為什么不早一點出現，早一點，我們就不會失去那么多了，我也不會變成扇靈，更不會和舞姬魅同歸于盡了。”

“一開始我也想不通，看著你飛升成仙，我徹底湮滅，心里落差極大，怨恨到了幾點。我也不明白，等五百年后我出來了，怨恨什么的都沒有了，看到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和你再見一面我早已釋懷，執離，你釋懷了嗎？”

畫骨一點點的將事情說盡，希望燕執離能懂她的心思，她也不想在此時說出這些話，但是這是存在的事實，不能因為她不說不理會就不存在了。一切的問題就在此刻說清，再進行解決吧，這也是畫骨目前能找到最好的解決發法了。

燕執離搖頭道：“畫骨，你還在騙我。”

“你前面說自己能去輪回，后面就說自己湮滅，你要騙我，怎么不把話說的圓一些，露出破綻來干什么。”

畫骨看著燕執離眼睛紅了起來，隱忍著疼。

“我知道萬物法則，輪回道不好進，我也知道你不能回來了。五百年前，一場人魔大戰，我什么時候都失去了，離宗各師弟師妹還有師父，我都眼看著他們戰死，最后就是你，你知道嗎，那場大戰，本是仙魔的爭執，最后遭殃的卻是人界，他們——他們本來是可以早點下界結束大戰的，但是他們等了一會兒，他們的一會兒讓我們苦不堪言。”

“現在和你說這些，就是心里忽然莫名的難受，那段時間真難熬，心里也是想著再見你一面，也許我們很有機會再見一面，我就下界尋你了。游走多年，心早已如靜水，唯有你一直未曾放下。”

燕執離一路走來，孤身一人，那些日子陪他的也就是再見畫骨一面的執念。五百年的時間，以另一種姿態看人間，看到的，體會到的，心境都不一樣了，種種過往，一一放下，再見畫骨，他也已經預知結局。

燕執離把話說到這里了，畫骨莫名的心酸又莫名的喜悅，她以為燕執離會放不下，但是他竟然放下了。畫骨彎起嘴角，笑道：“早知道——早知道我們就早點把話說清楚好了，弄的我們現在，不知所措的，我都不知道應該怎么和你說，怎么讓你接受。”仿佛如釋重負，又仿佛心意難平。畫骨撐著身子，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如同剛才燕執離一般，凝視著他。從始至終放不下的人，都只有畫骨一人，又或許是因為她才剛剛等待就見到燕執離。五百年前發生的事對她來說只是不久前發生的事而已，他們的時間線都不一樣了，思念又怎么會一樣。

腦中思緒萬千，畫骨凝視的目光越發冷漠無神，最后是燕執離牽起了她的手，說：“從始至終，我都只有你一人，過去如此，往后亦如此。畫骨，你為天下蒼生舍棄生命化身為靈，往后我將為這蒼生舍棄自身。”

早年間，燕執離在云澈是輪回之境的主人后，去了解過關于畫骨的事，在得知畫骨不能輪回，消散世間的時候，心灰意冷之際，便要追隨畫骨而去，是云澈對他說，還有機會再見畫骨一面。于是燕執離返回人界，為畫骨再修煉百年。希望渺茫，燕執離也一直前往，等再見到畫骨那一刻，他已經做好失去的準備了。也許這樣的想法很殘忍但是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了，多少人為能再見一面。

深夜，京城底下洞穴處，風鶯兒浮于水上，站立在棺材上。

等了許久，虛空之中終于出現一道暗門，那里出現了風鶯兒追隨的人，魔族的主宰者——時鳩。

時鳩立身在風鶯兒旁邊，環視四周，問：“風鶯兒，你召我前來，為何事？”

“魔君，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隨時可以再次攻打人間，”風鶯兒指著時鳩看到的一切，“這里的棺材有上萬，里面躺著的，全都是我制造的傀儡。并且像這樣的地方還有一次，位居雁平山，那里離各地都近，屆時只要喚醒傀儡，就沒有人能阻擋了。”

“上萬具的傀儡，想法是挺好的，”時鳩笑道，“難道你不知道人間修仙弟子不止上萬，就連你自己就是其中某個宗門的弟子，不清楚情況嗎？”

風鶯兒回答：“屬下當然知道？”她不知道時鳩這么問的原因是什么。

時鳩又笑了，說：“當然我們浩浩蕩蕩的來攻打人間，最后都被迫回自己的魔界了，你這上萬的傀儡，有我們當時多嗎，”時鳩轉頭看向風鶯兒的臉，拉下嬉笑的臉，接著道，“看著你姐姐的面子上，聽我一句勸，要么就在人間享受著樂趣過完一生，要么就和我回魔界，回人間再無瓜葛，做自己。”

風鶯兒聽罷，試圖引起時鳩當初攻打人間的決心，說：“魔君，當初你毅然攻打人間，那么多人都陪你一起來了，死傷也無數，就連我姐姐也死了，你就不想為他們報仇嗎？”

時鳩笑道：“來攻打人間，只是覺得魔界無趣，后來攻打了人間，發現人間也是無趣，所以我們才會在仙界的人來之前回來魔界。你就是在人間待久了，不了解魔界的人，你當魔界的妖魔鬼怪個個都像人一樣有情有義，我是魔界的主宰者，你當我好到那里去了。”

和風鶯兒說那么多話，時鳩也只當是解趣。

風鶯兒在魔界時還小，被姐姐舞姬魅保護的好好的，再加上在人間宗門許久，她也就以為魔界的人也是重情重義的人，今天被時鳩那么一說，她倒不知如何作答了，她想幫姐姐報仇，也想再見姐姐一面。

風鶯兒傷神道：“畫骨都回來了，我姐姐怎么不回來呀？”

聽到畫骨的名字，時鳩問道：“畫骨，你說的是半離城城主畫骨？”

風鶯兒不明，點頭說道：“是。”

“那事情就變得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