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籠谷。
前幾日,用于宴請眾多來客的地方。
正中央躺著一道身影,看衣著和面部輪廓,確是顧流芳,但其身上并無任何異常,除了面部有些過于紅潤。
與其說他是尸體,不如說顧流芳更像是睡著了。
旁邊還有一群正緊張站著的仆從,以及正在對峙的二谷主,三谷主。
謝小刀快速找到了弘業,只有他能給自己解惑。
大概是因為起來的早,弘業這次似乎沒了賣關子的心情,他語氣索然道:“聽說是谷主修煉出了岔子,所以身亡的,具體的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我又不是修煉者。因為當時只有二谷主在,所以三谷主張子安就多問了幾個問題。
這一問把二谷主鐘立問毛了,現在正將鍋甩給三谷主張子安呢。”
鐘立一如既往的憤怒,指著張子安的鼻子罵道:“你這無恥之輩,定是因為昨日的事情,所以悄悄害死大哥,還在這問我大哥怎么死的,說不定就是你干的?!?
張子安冷笑道:“昨夜一整晚,我都在屋內待著。倒是你,昨夜不是同大哥一塊在夏枯潭嗎?真要有誰害了大哥,你會看不到?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便如此激動,莫不是做賊心虛。”
話說到這,鐘立決定采取自己最擅長的手段,將扛在肩上的九環大刀一橫,想要動手。
幸好這次周圍的賓客不少,其中有幾個大族子弟身旁的護衛連忙出手阻止,才避免了這場鬧劇。
出手的還有云惜月帶來的云家高手。
見到謝小刀的到來,一臉興奮的沖了過來說道:“謝小刀,這次你又要大展身手了。”
“大展身手?”
“對啊,你破案能力這么強,不打算試試?”
“這...還是等官府派來的捕頭來做比較合適,我來有些恐怕不太合適吧,況且不是說谷主是因為修煉致死的嗎?!?
謝小刀對顧流芳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加上他又是個邪修,自己并不想多管這閑事。
見謝小刀婉拒,云惜月有些遺憾。
過了會顧行雁和顧少鵬也趕了過來,他們見到顧流芳的尸體,并未露出太過傷心的神色,更多的卻是一臉解脫,這倒是在謝小刀的意料之中。
顧流芳對于兩個兒子的控制欲過于強了,在自己看來,更像是牢頭在看守犯人一般。
張子安在被在場高手阻止后并未立即離去,而是來到顧流芳的尸身前仔細查看,沒一會,他似乎從顧流芳身上摸到了什么東西,手放在鼻子上聞了聞。
接著他走到鐘立面前冷笑道:“鐘立你當真適合去當個唱戲的?!?
鐘立就像是個炸藥桶一般立即被這句話給引爆了。
“你什么意思,姓張的?!?
“你不是說,谷主是修煉導致氣血逆行而死的嗎?那你倒是解釋一下這是何物?”
“我怎么知道這是什么?”
張子安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停頓了一會,等到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他調動起來后,他才大聲說道:“這是黑斑櫆,是竹籠谷附近一種名為黑斑櫆蛇的毒液制作而成。
諸位可能不知道,此蛇毒性猛烈,即便是修煉者,若是誤服,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也活不過一日。至于普通人便是蹭破點皮,被這粉末粘上都活不過半刻鐘?!?
眾人一聽紛紛嚇得后退數丈。
張子安沒有在意,而是轉身再次對著鐘立說道:“中此毒者,若是外傷,則傷口處會產生灼痛,腫脹,不及時服用解藥的話,最后七孔流血而亡。
若是口服,則尸身并無異常,你所說的因為修煉導致氣血逆行倒是個好借口,因為死狀并無異常,這與口服黑斑櫆毒中毒而亡頗為相似,只是可惜你沒有將這黑斑櫆毒擦除干凈。”
聽到張子安的解釋,眾人紛紛看向鐘立。
謝小刀卻猛地記起昨日的事情,當時張子安曾急匆匆的從通往夏枯潭的走道上返回,記得他腳下是濕的,張子安昨日明明也去過夏枯潭,為何剛剛要撒謊他沒去過夏枯潭,莫非是想要借此誣陷鐘立。
鐘立臉憋得通紅,怒罵道:“你放屁,老子從來沒制作過這黑斑櫆毒,又怎么用它加害大哥?!?
“我且問你,昨日你是否守在夏枯潭一步未離?”
“當然?!辩娏⒋蟾庞X得這樣說,就好像自己是兇手一般,連忙補充道,“但大哥對我恩重如山,我怎么會去加害大哥。”
鐘立補充的話,顯然得到了谷中上下一致的認可。
甚至張子安也露出了疑惑,良久他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只能從這黑斑櫆毒查起了,你可敢讓人去你屋內搜一搜?”
“有何不敢?!?
話罷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前往鐘立的住處。
謝小刀倒是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想要上前查看下顧流芳,誰知被鐘立留下的一個仆從給擋住。
顧行雁走過來,說道:“家父死狀有些可怖,謝兄弟還是不要近前?!?
“在下曾粗淺看過一些仵作之法,故而習慣的過來查看,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顧行雁有些驚訝,“謝兄弟還懂仵作,既如此,那便上前來看看,也許能瞧出些什么。”
謝小刀也沒推脫,靠近查看了一番,顧流芳身上并沒有外傷,看了好一會謝小刀也沒瞧出什么不正常。
不正常到連一點中毒的死狀也沒有,顧流芳的臉色紅潤的就像是熟睡了一樣,謝小刀在翻看時,總有一種他要睜開雙眼的感覺。
但顧流芳的鼻息和心跳又在時刻提醒謝小刀,面前這個只有可能是尸體。
“顧兄,這黑斑櫆蛇之毒,確實從死狀上看不出異常嗎?”
“不錯,竹籠谷周圍的黑斑櫆蛇不少,谷中也有仆從被咬傷過,有的運氣不好,沒有帶藥在身的就毒發身亡過,死狀就如睡著了一般。
只是,此毒的氣味辣鼻,口服更是有一種苦辣之味,想要讓人毫無察覺的服用幾乎不可能。”顧行雁一臉認真的分析著。
“你還嘗過?”
“曾經有段時間,在下專門研究過這黑斑櫆毒,所以曾嘗過,不過當時劑量不大,而且解藥隨時備著,并不會有太大問題?!?
想到顧行雁此前展示的使毒手段,還有顧少鵬和顧行雁之前在五谷城客棧的密謀,謝小刀看他的臉色不禁有些奇怪。
半個時辰后。
張子安、顧家兄弟已經是謝小刀心目中的嫌疑人選。
只是說實話,這跟自己并沒有太大關系,驅使自己想要知道真相的緣由只有一個。
那便是旺盛的好奇心,若此事的兇手明了,謝小刀還不至于如此,可兇手未明,且手段隱秘,顧流芳的死亡過程就像是一片迷霧,這對于喜歡吹散迷霧的謝小刀來說有著極大的誘惑。
想著,謝小刀腳步不由朝鐘立住的地方走去,也不需要問路,只要看谷中那些仆從的行進方向便能看出。
好奇心這種東西大家都會有。
鐘立住的地方在北廂房旁的一座山洞內,這地方倒是也符合這鐘立的性格。
只不過讓謝小刀有些意外的是,原本意氣風發要找鐘立罪證的張子安現在正一臉陰沉,無疑,他并沒有找到那黑斑櫆毒。
這讓謝小刀有些奇怪,若真是張子安毒殺的顧流芳,那他的動機毫無疑問是針對鐘立,所謂做事做全,他應當會在鐘立的住處留下黑斑櫆毒作為嫁禍才是。
可看他現在的神色,似乎只是在查詢真兇。
鐘立在一旁冷嘲熱諷道:“也不知道剛剛是誰,信誓旦旦的說我一定藏了這黑斑櫆毒。”
張子安冷漠的盯著鐘立,鐘立同樣回瞪過去。
良久,張子安說道:“興許是你昨日將黑斑櫆毒,盡數用掉了,你的住處沒有,不代表你不是兇手?!?
“姓張的,老子忍你夠久了,住處讓你查了,還想怎么樣,非要把屎盆子扣老子頭上,那也要問過老子手中的大刀同不同意?!?
“怕你不成。”張子安火氣也上來了,折扇一橫做出一副準備進攻的姿態。
“來的好?!?
雙方互攻了十幾個回合,鐘立的招式大開大合,面對張子安的速攻,很快身上便多出數道劃傷。
雖說鐘立打斗上看似吃虧,但謝小刀留意到,張子安硬接了鐘立好幾次劈斬,臉色已是一片通紅,額頭上更是暴出青筋,一副受了內傷的樣子。
再打下去,恐怕輸多贏少。
鐘立往后退開數丈,靈力飛刀緊隨其后,不要錢的灑向鐘立,逼退鐘立后,張子安忽然擺出一個攬雀尾動作。
隨即張子安的折扇上忽然爆發出一團耀眼的靈光,威力遠甚剛剛與鐘立對拼時所凝聚的靈力。
這看上去像是一招散手,大概是從某本武技上分解下來的招式,單此一招便能達到如此威力,說明這武技至少在中品往上。
而另一旁的鐘立顯然也十分了解這招的威力,拼命的想要接近張子安。
就在針尖即將對上麥芒的時候。
一個穿著褪色獸皮的仆從走了出來,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找到兇手了,找到兇手了...”
兇手兩字成功的讓場上的兩位停手了。
鐘立沖了出來,單手握住那個仆從的衣襟,急道:“兇手是誰?”
“這,我也不知,但下毒的是一個女子。”
鐘立松開了仆從,做出一副聆聽的姿態。
這仆從喘了口氣,繼續說道:“夏枯潭那,找到一個布袋。”
謝小刀好奇看去,心中不由咯噔一聲。不為別的,實在是這個鴛鴦布袋的主人自己認識,她便是之前與顧流芳有過沖突的許若雯。
張子安搶過那個布袋,出于好奇,謝小刀走上前,那布袋內還有少許白色粉末。
張子安小心翼翼的用指甲沾了一點,接著放到鼻翼面前,片刻后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沒有給在場眾人太多好奇的時間,張子安宣布道:“布袋內的是黑斑櫆毒。”
換言之,這布袋的主人極有可能就是兇手。
如果謝小刀不認識許若雯也就罷了,但幾次接觸下來,謝小刀能感覺到許若雯雖然看顧流芳不爽,但還沒有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可這布袋中的黑斑櫆毒卻...
不對,也許是誰想要陷害許若雯,但能是誰呢?這谷中跟許若雯不對付的似乎只有谷主顧流芳一個,他總不至于為了陷害許若雯,先把自己弄死吧。
謝小刀此時只能期望,沒有人能認出這鴛鴦布袋的主人。
但很快,一個圍著獸皮圍裙的后廚師傅便跳了出來,他一臉肯定的說道:“這是谷中一個賓客的布袋,我曾見她戴過?!?
鐘立沖過去,“是誰?”
在鐘立一副要吃人的氣勢中,這后廚師傅縮了縮腦袋,有些害怕的說道:“我不認識那個女子?!?
見鐘立臉色慢慢緊繃,這后廚師傅連忙補充道:“但我知道她住在哪?!?
眾人找到許若雯的時候,她正在翻箱倒柜的找東西。
見到張子安手中的鴛鴦布袋,許若雯一臉驚喜說道:“怎么在這,這布袋我找了許久,多謝二谷主了。”
話罷,許若雯直接取過鴛鴦布袋。
張子安沒有阻止,一臉冷笑的盯著許若雯。
這丫頭大概還不知道谷主被毒殺的事情,見到外面一群人,還奇怪問道:“怎么聚了這么多人?說起來今天早晨就這樣了,一大堆仆從在屋外跑來跑去的,谷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謝小刀在外面拼命朝著她使眼色。
“還想裝傻,定是你悄悄用這黑斑蝰毒害死大哥的?!?
“什么?”許若雯想要確認剛剛聽到的消息,問道,“你剛剛說誰被毒死了?”
沒等張子安開口,一旁的幾個仆從開始助攻。
“我想起來了,這個姑娘剛進谷時跟谷主起過沖突,當時就是她質疑谷主,還害得少谷主被谷主禁足。”
經過這個仆從的提醒,許多當時在場的仆從也想起來了,倒不是因為別的,在竹籠谷這個地方,顧流芳就是土皇帝,跟他起沖突那是想都不要想,由此許若雯的事情在谷中眾多仆從心中,印象十分深刻。
但也就因為此,許若雯有了一個合理的動機。
“抓起來。”鐘立朝谷中的護衛打了個手勢。
“你們想做什么?顧流芳死了跟老娘有沒關系?!?
鐘立語帶嘲諷道:“你手中的布袋便是鐵證?!?
顧行雁沖了出來,攔住正準備動手的一群護衛說道:“此事真相未明,鐘叔切不可魯莽行事?!?
“這個女的毒死了你爹,你還要袒護她?”鐘立恨鐵不成鋼的斥責道。
這個時候,必須要有第三方出來協調了,謝小刀對許若雯的觀感不差,正欲開口,一旁的張子安搶先了一步。
他故意語氣尖銳道:“少谷主說的好,我對于這位姑娘的懷疑倒也沒有那么深,畢竟她只是初來竹籠谷?!?
說完這句,張子安話鋒一轉,“那么我倒是很想知道,這位姑娘究竟為什么要做出這事。我聽說少谷主似乎跟這位姑娘關系匪淺,當時谷主關你禁閉就是因為她吧。”
一句話就在眾人心中種下了疑竇,許若雯的動機確實不夠強烈,她畢竟不是谷中之人,對于顧流芳,即便厭惡,但怎么也不該有行兇的動機。而顧行雁就不一樣了,他和顧少鵬….
這一刻,謝小刀也覺得有些奇怪,難道真是顧行雁的手筆,他的下毒手段自己可是見識過的,但依照顧行雁的品性,又為何會將許若雯牽連進來呢?還是說顧行雁此前做的一切都是偽裝?
這么想的顯然不只自己一個,鐘立這個愣頭青直接轉頭看著顧行雁,他語氣有些顫抖的說道:“行雁,這事?”
“不是我做的,”顧行雁說吧又補充道,“許姑娘也不是會做出此事之人?!?
顧行雁不加這句還好,說了這句后倒證明兩人關系匪淺,間接的說明了他有可能替許若雯作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