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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奇獸異(4)

那尹凡冷哼一聲,方想再說幾句挑撥的話,讓這素稱難惹的紅衣娘娘先出手來對付這已是強弩之末的卓浩然,那么根本不用自己出手,這一代大俠便認了賬,自己非但毋須背上殺死中原大俠的惡名,甚至還可以在別人面前賣賣好,再者自己以后也不必擔心會有人來替卓浩然復仇。

哪知他如意算盤正在打得叮當作響的時候,卻聽溫如玉已在說道:“我問你方才穿山而出的那只千年星蜍,此刻跑到哪里去了?”

卓浩然心里暗嘆一聲,忖道:“這溫如玉果然是一代異人,她根本剛來,卻已知道那穿山而出的怪獸的名字。看來這武林畏懼的女魔頭,真的名不虛傳哩。”

他一面在心中思忖,一面道:“那星蜍被小可奮力擊傷兩處,又從它出來之處穿入山腹了。”

溫如玉目光一轉,卻又“哼”了一聲,滿懷不信任地說道:“真的嗎?”

卓浩然勉強忍住氣,將方才如何有另一怪蛇與那星蜍惡斗,如何兩敗俱傷,自己又如何以掌中劍力創星蜍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這溫如玉一面凝視傾聽,一面臉上就露出仿佛甚為喜悅的光彩。但中原大俠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氣力卻更不支了。

溫如玉一轉身,頭上的環佩響了一下,卻又回過頭來,問道:“那條怪物可是還在下面?”

卓浩然點了點頭,溫如玉身形動處,立刻掠到崖邊,朝那美貌如花的少女低低囑咐了幾句,竟然縱身朝崖下躍去。

這邊尹凡等溫如玉轉身離去,眼珠一亮,仿佛也突然想起一事,望了卓浩然一眼,冷笑了幾聲,竟也朝山崖下掠了過去。

這一來,卻令卓浩然一愕。但他隨即想到,那怪蛇尸身中,必定有著什么極為難得的奇珍異寶,以致引起了這男女魔頭兩人的貪心,令得尹凡竟暫時放下了自己,前去奪寶。

他心念一轉之下,立刻發狂了似的朝先前杜一娘母子存身之處奔去。此刻他已知道自己身中奇毒,活命已然無望。

他僅僅希望在自己臨死之前,能把自己的愛妻、愛子送到安全之處,能夠逃出魔頭尹凡的毒手,將來也好為自己復仇。

因之他拼盡最后一絲余力,發狂而奔。這一段路以他這種輕功的人說來并不算長,但他此刻卻猶如千萬里般遙遠。

但終究他還是到了。他只覺得心胸之中,一陣一陣的腥氣翻涌,目光四掃之處,自己的愛妻、愛子卻已失去了蹤跡。

他心中一急,那種惡臭的腥氣就發作得更厲害,真氣也更不繼。

但是父子、夫妻之間的深厚的情感,卻像一種無比神奇的力量在支持著他,他稍微喘了兩口氣,便立刻身形再起,朝前面奔去。

他仿佛是一只中了箭的蒼鷹似的,在這片山崖的上下,四下搜尋著。這時他喘氣的聲音,已漸漸變得更為粗大了。

突然——

他聽到一陣人語的聲音。須知他修為多年,在這種情況下,神智仍未昏亂,于是他立刻循著那聲音的來路飛快地掠去。

在一塊巨石的后面,他看到有三個垂髫童子正在低聲說著話,看到他來了,便都一齊住口,六只眼睛驚嚇地望著他。

他目光一轉,心頭不禁猛然一陣巨跳,嗖地,身形躥了上去。

原來他看到在這三個垂髫童子的身側,扭曲地臥著兩人,顯然被人點中了穴道,這兩人,卻正是卓浩然的愛妻和愛子。

他狂吼,撲到杜一娘身上,渾身骨節卻像是已經松散了似的,腦中也一陣暈眩,“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股帶著鮮血的酸水出來,卻正吐在那猝不及防之下,被尹凡點中穴道的杜一娘身上。

杜一娘感到自己的丈夫來到,芳心方自一陣驚喜,悄然睜開眼來,卻看見自己的丈夫竟像是受了重傷,竟然吐出血來。

她心中不禁大駭,但是自己此刻穴道被點,除了眼睛尚能動之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將眼光溫柔而悲哀地投在卓浩然身上。

卓浩然知道這已是生死一線的關頭了,自己若不能在極快的時間之內自救,那么自己不但要命喪此處,最慘的還是連愛妻也會受辱。

于是他勉強掙扎著,想先替妻子解開穴道,但是渾身的骨節像是被咀嚼似的痛苦,生像是有蟲蟻在里面攢行著似的。

他終究掙扎著,目光投在愛妻身上一掃,知道她所被點中了的,正是氣海俞穴,知道她當時未及轉身,就已被點中穴道。

他心中暗罵一聲,方自伸手替他的愛妻解開穴道——

哪知身后突然風聲颼然,自己兩臂同時被人抓住,就像是突然加了兩道鐵匝似的,其痛徹骨。

隨即,身后有兩個人的聲音同時問道:“那條蛇哪里去了?”

卓浩然不用回頭,就知道這兩個聲音一個發自尹凡,一個卻是發自那紅衣娘娘溫如玉。

而就在這同一剎那,飛鳳凰已支起了身子,杏眼圓睜,指著尹凡罵道:“你這該碎尸萬段的賊子,你——你簡直豬狗不如……你……”

這飛鳳凰杜一娘雖是江湖女子,但是生性如蓮,清香雅凈,罵人的話說不出口,氣憤之中,罵了兩句,卻罵不下去了。

那溫如玉眼角一橫尹凡,冷冷道:“把你的手放開。”

原來方才他兩人在崖下搜尋一遍,根本沒有那怪蛇的影子,兩人急怒之中,又立刻趕來,竟然一人一手,抓住功力已失的卓浩然的雙臂。

尹凡心中一轉,干笑一聲,放下了抓著卓浩然的手,那黃衣童子已撲到他身上,他就用那只手在這童子頭上拍了一拍。

那溫如玉卻將卓浩然轉了個面,目光森冷如刀,厲聲問道:“我問你的話你聽到沒有?”

哪知卓浩然卻仍然垂著頭,沒有回答。溫如玉那本已丑怪至極的臉上,此刻更猶如山精鬼怪般,因憤怒而變得通紅了。

她手腕一抖,陰毒的內力,便傳到卓浩然身上去,一面道:“我先讓你嘗嘗這九陰搜骨手的味道,你要是再不說,可別怪姑娘再給你好受的。”

哪知卓浩然垂著頭,連聲息都沒有了。溫如玉低頭一看,原來這名震天下的一代大俠身中奇毒之后,又妄用真力,再加上心中的急惱,怎禁得起這兩人的一抓,此刻心脈已斷。這舍己為人、磊落英雄的奇男子,竟喪生在這黃山里。

那飛鳳凰慘叫一聲,和身撲了上來,血淚交流,一面慘厲地喝叫道:“你這個丑女人,我丈夫與你何仇何恨,你……你這樣對他!”

她氣血方通,就撲上去,卻還不知道她丈夫已經死了。

她這一罵,卻正觸了丑女溫如玉的巨怒,方才她遍尋那身有奇寶的怪蛇不得,已是滿含怒火,此刻更是火冒三丈。

這威懾武林的女魔頭此刻冷哼一聲,右掌一揚,將卓浩然的尸身遠遠拋開,手掌一翻,就朝飛身撲來的杜一娘劈去。

飛鳳凰杜一娘亦是女中豪杰,武功本也不弱,怎奈她此刻遇著的卻是這種異人,又加上她氣血方通,心神紊亂,武功更不及本來。

她眼見溫如玉這一掌劈來,不避不閃,竟想硬接這一掌。

萬妙真人在旁邊看得神魂俱失,大喝一聲:“溫姑娘且慢。”

隨即身形一動,已趕過去,想將他那始終癡心妄想著的美麗婦人救出苗疆異人紅衣娘娘丑人溫如玉的掌下。

但是,他還是遲了一步。

飛鳳凰手掌甫出,就被溫如玉那種驚人的掌力,震得直飛了出去,砰然一聲,遠遠落到地上。

萬妙真人尹凡一跺腳,長嘆一聲,腰身一擰,掠了過去。

他朝杜一娘的身旁蹲了下去,目光一掃,就知道這飛鳳凰杜一娘雖不能和她丈夫同生,竟然和她丈夫同時死了。

萬妙真人癡心妄想了十多年,不知費了多少心血,不惜以奸計、狡謀,以各種方法來謀求,但是,到頭來他仍然是一場空。

此刻他緩緩站了起來,目光緩緩地轉到那鐵青丑臉的溫如玉身上。

溫如玉的目光,卻也正森冷地注視著他,一面緩緩道:“小子,怎么樣?”

兩人目光相對,久久不分,在旁看著的那男女四個孩子,心里卻希望他們的師父現在就打上一場,把對方打死。

這些年齡才十一二歲的童子,見了這種場合,心里竟然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雖然那美麗的女孩子在她師父將杜一娘劈出去的時候,她那兩只大眼睛,曾經閉起過一下。

但是,等她眼睛睜開的時候,仍是清澈晶瑩,只是有一絲憐惜罷了。

最慘的是那被點中穴道,躺在地上的中原大俠的獨子卓長卿。

這可憐的孩子雖然穴道被點,但知覺未失,他父母所遭遇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手腳不能動彈,也不能為他父母拼命罷了。

但是,在他那幼小的心靈中,卻已因這種仇恨而痛苦得滴血了。這種痛苦和仇恨,便像刀刻也似的深銘在他心里。

直到許多年后,這種痛苦和仇恨,便變為一股巨大的報復力量,使得武林中許多人,因著這痛苦和仇恨而喪失其性命。

這時天已大亮,但是日光未升,山風勁急,是個陰暗的天氣。

尹凡惡毒地望著溫如玉,但是心念數轉之下,不禁暗忖道:“此刻一娘人也死了,我又何苦為這事結下這種強敵呢?”

一念至此,竟強笑一聲,望著溫如玉想說話,哪知——

突然響起一陣長笑,笑聲穿金裂石,震得溫如玉頭上的環佩都為之叮當作響,那三個男孩竟都用雙手將耳朵堵了起來。

尹凡和溫如玉一齊被這笑聲所驚。須知這種笑聲一經入耳,像他們這種大行家,便立刻知道發出這笑聲的人,功力之深,竟然無與倫比。

他們方自大驚,目光到處,只見一人隨著這笑聲倏然而來。以萬妙真人和紅衣娘娘這種身份武功,竟不知此人從何而來。

只見此人身上穿著的,竟是一襲不知名的細草編成的蓑衣,腳上一雙多耳麻鞋,身量奇高,卻是駝背,面上虬須滿布,雙目之中,精光暴射,猶如利剪。

而此人右手之中,卻倒提著一條怪蛇的尸身,血跡淋污,正是方才那曾和怪物星蜍惡斗的怪蛇。

此人一落地,笑聲猶自未歇,而尹凡和溫如玉卻已面目變色。

因為普天之下,除了一人之外,再無別人有這種裝束,也再無一人有此氣概。溫如玉目光一轉之后,身形倏然而動,倒退一丈,拉起那女童的手臂,一言不發地如飛逸去。

萬妙真人愕了半晌,朝這突來的奇人躬身施了一禮,倒退三步,朝那三個男孩微一招手。

那三個男孩立刻跑到他面前,這萬妙真人竟挾起三個男孩,也一聲不響地朝山崖下掠去,兩三個起落,便無蹤影。

這虬須駝背老人像是一尊巨大的天神之像似的站在那里,身上的蓑衣在山風中颯然作響。

此刻他笑聲一住,目光放在那兩個一見他面就默然逸去的魔頭背影上一轉,兩道濃眉微微一皺,然后拂然微喟一聲,目光掃過地上的那兩具尸身之上,不禁微喟著搖了搖頭。

終于,他看到了那可憐而無助地躺在地上的中原大俠之子卓長卿。

于是他走了過去,寬大的左掌虛空在卓長卿身上揮了兩下,卓長卿只覺一股奇異的暖風拂過,喉間一咳,便已能動轉了。

他爬了起來,滿眶的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落到他的身上。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地了解到悲哀的滋味,只是這種悲哀對一個年方十一歲的童子說來,是太過深邃和強烈些了。

這可憐的孩子那滿含淚珠的雙目在那虬須奇人身上一轉,強自忍耐著,不讓自己放聲哭出來,因為他知道,他自己的父親是個鐵血男兒,是以,他也要學他父親的榜樣,在這陌生的人面前做個大丈夫。

他踉蹌前行了一步,撲地跪到地上,朝那虬須的奇人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哽咽著道:“多謝伯伯的救命之恩。”

當一個孩子忍著淚說話的時候,那種情景是最值得人們憐惜的。這髫齡的童子此刻說話的樣子,鐵石人見了都難免為之下淚。

那虬須駝背的威猛老人雙眉一軒,正待說話,哪知這童子在叩謝了救命之恩以后,立刻爬起來,撲到他母親身上,哀哀痛哭起來。

虬須老人閃電般的目光中露出了和藹而憐惜的神色,他眼看這孩子一面痛哭著,一面抱起他母親的尸身,放到他父親的尸身旁。

然后這孩子站在他父母的尸身前,可憐而無助地又痛哭起來。

風聲微弱了些,大地似乎也被這種悲哀的哭聲感染得有些悲哀起來,秋風卷起了山崖旁的一些落葉,在空中飄舞著。

虬須老人目光中和藹的神色也越發濃厚,他朝前面隨意一跨步,便已到了卓長卿身旁,然后他又伸出巨掌,溫柔地撫了撫這孩子的頭。

卓長卿回過頭來,卻見這高大威猛,有如天神般的老人,正望著自己,并且用一種近乎慈父般的親切語調說:“孩子,不要哭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哭也沒有什么用。你要知道,你父親雖然死了,但是他上不愧對天地,下不愧對蒼生,雖然死了,卻比那些活著的人更偉大,更值得你敬佩,你也該學學你父親的榜樣,在世上做個正正當當的大丈夫。”

卓長卿點了點頭,但眼淚仍忍不住往下落,凄楚的樣子,使得這老人也不禁為之長嘆一聲,像是自語般喃喃地說道:“天命,天命。我要是先設法堵住那洞穴,這事也就不會發生。唉!我三十年來,未再傷生,今日卻險些忍不住要動殺戒……”

他說話的聲音逐漸微弱,然后他猛一定睛,望著這孩子,沉聲道:“孩子,別哭了,挺起胸膛,做個男子漢。老夫先和你將你父母的尸身安葬起來,然后——”

這虬須老人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后一抬頭,斷然說道:“只要你有決心、毅力,你就跟著我回去,我會讓你學成一身本領,將來,你就可以替你的父母報仇,也可以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這虬須老人話未說完,卓長卿就又撲地跪到地上。

這孩子天資絕頂,何嘗不知道這老人是個絕世的奇人,又何嘗不愿意拜在這絕世奇人的門下,學一身驚天動地的本事,為父母尋仇。

但是,他記得他父親曾經對他說過:一個男子漢不應該向任何一個人要求什么,除非你有足夠的力量去報答人家。

因此,縱然他心里再渴望,口中卻絕對不流露出來。這孩子年紀雖輕,卻已有了他父親那種剛直、耿介,而倔強的性格。

然而此刻這虬須駝背的奇人自己說了出來,這個孩子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連連叩首道:“伯伯,我無論吃什么苦,也要學成本事,將那些惡人殺死,報此深仇。伯伯,無論什么地方,我都愿意跟著你去!”

虬須老人點了點頭,望著這倔強、孝義,而又聰穎的孩子,只見他淚痕雖仍未干,但小臉上已滿臉露出堅強的神色。

于是他拉起這孩子。他知道十年之后,武林中又將出現一個恩怨分明、義節彰然的俠士,于是他那嚴峻的臉上又微笑了一下。

這微笑在他臉上逐漸擴散,終于,他大笑了起來,道:“好,好,想不到我司空堯日已近殘年,卻又收了個好徒弟!”

笑聲高昂,在這無人的山谷里飛揚著。

陰霾漸逸,東方有金光射出,照著這一老一少兩個身軀,使人們看起來,生像是兩尊閃耀著金光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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