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少次讓人啼笑皆非的瞎折騰,二憨子終于要結婚了。本來就長了一副憨態可掬的喜慶樣兒,再加上這幾天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高興地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就是睡著了、每次做夢都笑醒。白日里更是見人就咧著個大嘴巴,也不管跟人家熟悉不熟悉、能不能說得上話。只要一見面,就是一通莫名其妙的“呵呵”傻笑。緊接著,又是一番牽強附令地噓寒和問暖。著實讓人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等人家回過味來后,愈加哭笑不得。難免會產生那么一種怪怪地、喜上加喜的特殊味道。
村長夫婦更是興奮的有點過了頭,一天到晚、臉上總掛著勝利者自豪的笑容。里里外外、咋咋呼呼地張羅著,給二憨子辦喜事兒。這也難怪,自打知道二憨子是被錢大叔忽悠了后。兩口子可謂是機關算盡,軟硬兼施。就連《孔明哭靈》這樣那啥的招式,村長大叔也都用上了。逢人就白話;讀《孫子兵法》、《三國演義》、和《三十六計》,這樣世界頂級的經典名著,就一定要活學活用。也不管人家聽的懂、還是聽不懂,愿意聽、還是不愿意聽,家中有沒有急事情。更是不分地點與場合,不分青紅皂白、只管拉住人家。洋洋自得、滔滔不絕、沒完沒了地白話個不停。直到自己把自己都給白話的口干舌燥、嗓子疼。人家更是聽得又累又煩,求他不要再繼續白話了,他才肯罷休。二憨子能將錢多多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女人娶進家,即便是破費再多的錢、也是值得的!休怪一家人如此自滿四溢、忘乎所以。實在是他家祖墳上點火、冒起了青煙。
錢家人就不同了,面對這樣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多多和母親只能把淚水,偷偷地咽回到肚子里,見人還要強撐出一副笑臉。費了好大的勁兒,總算是把錢大叔給找了回來,卻瘋瘋癲癲的更厲害。脖子上用破布條兒吊了兩只小死狗,緊緊地抱在懷里。逢人就夸耀:“這是財神爺趙公明,送給我的兩只大元寶。太沉了,抱不動,才不得不用繩子拴起來,吊在脖子上。如今我有錢了,我就不是我了。你們還來找我做什么?”弄得前來賀喜的親朋好友們,尷尬的不知道是悲還是喜。本來各自關系就很微妙,經錢大叔這么一問,愈加窘迫難當、進退兩難。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大叔還帶回來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們。吃吃喝喝也就算了,還一個勁兒地指揮著孩子們瞎胡鬧。一會兒叫喊著:“財神爺發錢了,誰搶著算誰的!”。一會兒又指著老伴兒和女兒,對那群不懂事的孩子們叫嚷說:“她們兩個渾身上下都是錢,誰翻出來是誰的。”嚇得錢大嬸、不得不用盡全身力氣,拼命保護著即將成為新娘子的女兒。生怕女兒受到騷擾,尷尬難堪。盡管如此,錢大叔還是不依不饒。兩手抓起那兩只吊在脖子上的小死狗,高高地舉起來。一邊抖擻著、一邊還不停地在老伴兒和女兒面前跳躍歡呼說:“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財神爺趙公明昨天夜里托夢給我。說全天下的錢都歸我。我有錢了,以后我就不是我了!”弄的多多和母親,又羞又氣,恨不得找一處地縫鉆進去。就連尋死的心情都有了,這哪里還是辦喜事?簡直就是喜事喪辦!
錢家祖上是地主,親朋好友都懼怕相互沾上晦氣,不得不采取各掃門前雪,相互不往來、以避其禍。后來,親戚朋友們才剛剛相互上門往來。錢大叔出事后,又都怕跟著攤上責任、承擔罵名。紛紛急著與其撇清關系:“他是他、俺是俺,各家管各家。”這不,聽說錢多多嫁給了二憨子。錢家所欠債務,暫時也無人追究了。為了間接地與村長一家攀上親戚關系,就又都紛紛上門來賀喜。卻被錢大叔抱著兩只臭烘烘的小死狗,擋在了院子里,不讓進屋。正尷尬難堪、進退兩難之時,多虧錢多多和母親從屋里出來,為她們解了圍。古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不用說,人家還是帶著賀禮來道喜,哪有拒之不收之理?
突然,大門外“噼里啪啦”地響起了鞭炮。由遠而近的鑼鼓喜樂聲,來到了門口。彩旗招展、鑼鼓齊鳴。村長“大白話”、和弟弟二憨子,一人騎了一輛嶄新的“金鹿”牌自行車,帶隊迎親來了。村長“大白話”車后座上,還搭了一條接新娘子用的紅氈毯。這哥兒倆在錢家門外剛剛支撐好自行車。錢大叔就率領著那群不懂事的孩子們,興高采烈地跑步迎了出來。錢大叔兩手高舉著那兩只小死狗,一邊沖自己的女婿二憨子、和親家大哥抖擻著,一邊炫耀地咋呼著:“我有錢了,以后我就不是我了!”弄的他這位乘龍快婿,不知道如何是好。
村長大叔為了打破尷尬,上前又是遞煙、又是劃火。可錢大叔根本就不領這份情,兩手抖擻著小死狗,讓他的這位親家大哥,更是進退兩難。
俺雖然口舌不利索,但蒙村長大叔看得起,讓俺做了賀禮生。見錢大叔堵在門口瞎胡鬧,誤了進門的時辰不吉利。就急忙迎上去,“那啥、那啥”地跟大叔講道理。好不容易,才生拉硬拽地勸大叔走到一旁,讓出路來。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那邊遠處的一個角落里,洪曉濤正焦急而又痛苦地朝這邊望著。看到這邊的娘家人,用椅子將新娘子抬了出來。那可是自己的心上人呀,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被別人娶走了。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全都溢于臉上。又加上長時間的逃亡,衣食無著、夜不能寐。充滿血絲的眼睛里,噙著淚珠。嘴唇咬破了,又不得不把血水咽回到肚子里。而恰巧就在這時,村外的公路上,遠遠傳來警笛的鳴叫聲。洪曉濤驚慌失措,一頭拱了進附近的一條胡同里,狼狽地逃跑了。
也不知道是心疼自己的女兒被人娶走、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錢大叔掙脫了勸他的人們,又跑回來攔在路當央。著急地咋呼說:“財神爺趙公明說了,全天下的錢都歸我管。我有錢了,以后我就不是我了。你們誰也甭想奈何我!”
許多人輪番上陣,可無論怎么勸說,錢大叔他就是不肯離開。反反復復就是那么幾句話“我有錢了,以后我就不是我了!”因為他是親家老丈人,這樣一種場合,無論他如何瘋瘋癲癲,都不能做出有損喜慶的事情來。那樣會沖散喜氣、不吉利。也難免日后落下話柄,被人恥笑;“他傻你不傻!”
俺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就不得不隨和著錢大叔,說了一些違心的話。還沖他伸出了大拇指,夸獎他:“大叔哇。您老人家說的也太那啥啦!財神爺趙公明對俺也是那么說。全天下的錢,以后都歸大叔您那啥。您老就是全天下第一個有錢的大那啥!等俺多多妹妹和二憨子結了婚,大叔您比現在更那啥!”
錢大叔一聽高興了,又沖俺抖擻起了那兩只小死狗、一蹦一個高。更大聲地咋呼說:“我有錢了,以后我就不是我了!”
俺又奉承他:“大叔說的太對了。今后有了錢,想咋那啥、就咋那啥。誰也不敢說那啥!”就這么好說歹說、才又把大叔給勸的離開了。
白話大叔乘機調好自行車,伴娘將新娘子架著在自行車上坐好。白話大叔載上新娘子,匆匆忙忙地騎車離開了。二憨子急忙跨上自行車,緊蹬幾步超過去、頭前帶路。迎親的隊伍,紅旗招展、鑼鼓喧天,浩浩蕩蕩地原路而回。
錢大叔帶領著那群孩子們,緊緊地跟在迎親的隊伍后面,成了送客。還隨著鑼鼓點,一邊扭動著屁股、晃動著身子,一邊抖擻著那兩只小死狗,口中念念有詞。雖然聽不清他嘟噥地是什么。但看到后,讓人總覺得心中五味雜陳,無人不搖頭嘆氣。如此大喜的日子里,卻被傻親戚這樣不分好賴地瞎攪合。讓人哭不得、也笑不得,感覺不出一點喜慶的味道來。你說錢大叔他原來也是儀表堂堂、多么聰明的一個人。咋就鬼迷心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新媳婦娶進門,站到了天地桌前。二憨子父親死得早,父親的位置上,只能擺上一個牌位。病懨懨的老母親,被人攙扶著走出來,坐在了另一側的位置上。時辰到了,俺這個賀禮生,有了用武之地。雖然接到白話大叔的邀請,極力推辭不掉。就偷偷地躲在沒人的地方,進行過多次演練。但畢竟是第一次做主持,難免有些心慌。剛剛扯開喉嚨大喊了聲:“一拜那啥!”就惹得眾人,一陣哄然大笑。白話大叔生氣地批評俺說:“俺提醒過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多加練習。咋還是張口閉口的喊‘那啥’?”俺臉羞紅了,難為情地回答說:“俺沒少練習,可也不知道是咋的了。一不留神,就又喊‘那啥’了。”
白話大叔無可奈何地嘟噥了句:“臨陣換將,乃兵家之大忌也!”低頭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抬頭大聲說道:“哦,對了,俺還是跟大伙兒解釋一下吧。小歪口中的這個‘那啥’,是個多義詞。也是咱們村里的喜慶用語、吉祥話。用在這里的意思,就是說:百年好合,以后的日子、紅紅火火,大吉大利!”
沒想到,村長此話一出,鄉親們明知道這是無奈的糾錯之語。但在這樣一個大喜的日子里,誰人不想圖個吉利?就都為俺熱情地鼓掌叫起了好。就連錢大叔和那群不懂事的孩子們,一通雞飛狗跳的瞎鬧騰。也被白話大叔說成是;招財納福的吉祥舞。不但大魚大肉地讓他們吃了一個飽,還給每人發了一個紅包送出門。白話大叔雖說是出于無奈,但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也不失為一次有智慧的大操作。倒使得壞事變好事、晦氣變喜氣。古典名著看得多了,學有所用。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無愧明智之舉,更讓村里人佩服的五體投地。被鄉親們定格為,村里知識與智慧的象征。更離奇的是,此次二憨子的婚禮之后,俺的這句因為舌頭根子不利落,說不完整的那啥話,倒成了村里的喜慶用語、吉祥話。無論是哪戶人家的兒娶或女嫁,俺都當仁不讓的成了賀禮生。誰家若有個喜慶事兒,都會請俺上臺講上幾句那啥的話。鄉里鄉親的、盛情難卻,俺也就當仁不讓、不再推辭。讓俺那啥、俺就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