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自走在一條蜿蜒狹窄的小路上。

夜色很濃，天際的一線星光僅僅能看出山體的一絲輪廓。但他奇異的感覺讓他的腳步絲毫不停地在這條崎嶇的山路上瑀瑀獨行。

從大路轉到小路口，那個過路的出租車司機拿著兩張大票，已經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雖然這個坐車的人第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具風干的木乃伊差不多，而且上了車說出地址以后，也一直緘默不語。但從后視鏡里瞥了他很多次，覺得也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普通老頭子，干癟無力，不存在什么威脅。

就算遠點又如何？沒有什么是錢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錢不夠多。壯碩的司機在心里調侃著自己。看著兩張大票，他覺得有必要接這一筆買賣。于是痛快地答應了。

車子到了路口，果然，客人下了車。揮揮手，就從一條小岔路走了開去。司機還有些疑惑，半夜三更要自己走回去嗎？但疑惑也就一剎那，這年頭，少管閑事少說話，他想。于是，掉轉車頭就走了。

于是，他就安靜地行走在這山路之上了。

他似乎是非常熟悉這一條山路。那些嵯峨的巖石分立在兩旁，奇形怪狀的影子交錯的橫亙在路上。那些白天里看起來青翠欲流的樹木，現在在小徑上卻平添了一些雜亂而糾纏的黑影。到處是陰影幢幢。就連天邊一絲的星光似乎都躲到了云層后面。這里是陰冷而潮濕的。蟲鳴、松濤、夜里捕獵的鳥兒和黑暗里行走的小獸踩踏枝干的聲音，都被夜風無限放大了。

他卻腳步不停。就像長了一雙夜視的眼睛似的。轉過山腳，踏上狹窄的石階，拉開糾纏在一起的枝丫，穿過雜草叢生的灌木叢。

當一線淺淡的月光，終于斜斜出現在村寨上空的時候，他站在一排破舊的木房前。這座木房子在村寨的西南方。周圍已經鮮少有人居住了。門前的雜草長的和樹差不多高了。石板路也破碎難行。

他的衣服鞋襪幾乎都濕了，但他渾然不覺。他踏上房前的臺階，走到廊下的門前，環顧四周，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形狀古怪的鑰匙，輕輕打開門，一閃身就進入了屋里。

屋里是真的太黑了。他熟練地摸到了門后的燈繩，但一剎那又松開了手。他發出一聲輕笑，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很小的手電筒，擰開。手電筒發出了一束細小的微弱的光。照到了這間破舊的堂屋，照到了對面墻上那一副破舊的相框。

手電的光在相框上停留了一下，就移開了。他照了照房子正中間的一張舊桌子。旁邊有一把老式的圈圈椅。他愣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把椅子擺錯了地方。緊接著，他拿著手電照到了里屋的門，門半開著，他輕輕的推開，看到了里面的一張舊木床。

床上的箱籠都被放在了地上，床上似乎有人躺過的痕跡。他摸了摸，還有些濕漉漉的。箱籠的搭扣沒有關好，他走過去，輕輕掀開一看，里面也被翻過。他探手摸了摸，似乎都是一些舊衣服。他細心的合上箱籠，還把搭扣半扣在上面，仿佛沒人動過的樣子。

他仔細的照了照床底。床底沒有什么東西，干燥的地面上有一層灰塵。他把手電在里屋的墻上移動著。墻上掛著一頂老式的皮帽子，和一把掃床的草把子，草頭都脫落了，僅剩幾根細長的草頭苗。旁邊的木楔子上有一截短短的草繩還有一個破破爛爛的竹筲箕。

他走過去，拿下那頂老式的皮帽子。帽子邊緣的皮子都已經破碎了，帽子前面有個塑料的紅五星。他用手順著帽子里面摸了一圈，摸到了一圈硬硬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圈硬紙片，襯帽子用的。他又重新塞進去，把它掛到墻上。

他看了一圈，覺得能藏東西的地方，他都用手摸了一遍。墻角的縫里，床腳的泥地，都沒有空隙。他失望地走出里屋。

外屋里，桌子的抽屜他拉開看了看，沒有什么。就是一些鐵鉤子玻璃瓶塑料盒子。他細心地打開來，什么都沒有。突然，他想起什么，把抽屜往上一抬，整個端起來，下面是一個空的洞，他心里一喜，手電照進去，頭也探進去。結果，他又失望地站起身來。

他仍是不死心，手電照到墻上的一幅幅宣傳畫上。他在每一幅畫上都細心地按了一遍，這些畫雖然年代久遠，可是當年都是用漿糊整個粘在墻上的，沒有一點脫落的意思。并沒有發現夾層。

他是真的失望了。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手機。手機靜音狀態。顯示時間為凌晨一點。他裝好手機，發出一聲失望地嘆息。

他把門拉開一條縫，仔細傾聽。門外并沒有什么異常的聲音。整個村寨子寂然無聲。他剛想邁出門，突然，他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他把手電對準了墻上的相冊。

站了幾秒鐘，他把小手電咬在嘴里，突然幾步上前，用手去摘墻上的相冊。相冊掛在一個釘子上，他摘下來時，釘子脫落了下來。他翻過相冊，相冊后面有一層硬木板，周圍一圈小釘子斜斜地鍥住木框。他用力拔下幾顆釘子，斜著抽出木板。

相片是粘在一張舊報紙上的。

果然，在木板和報紙中間，有一張薄薄的紙片……

門外，月到中天了。雖然星月朦朧，依稀比剛才明亮了許多。明天準是一個好天氣。

他把相框細心地擺回原來的位置。環顧四周，屋子里的一切就像沒人來過一樣。他把門鎖好。轉身離開。

他踏上一條和先前完全不同的道路。又翻過兩個小山坡。這里有一條小路，許多鄉鎮拉菜的小商販都從這里經過去市里趕早市。

他在路口邊等了一會兒，果然，一輛拉滿青菜的小貨車從遠處開了過來。他攔住車子，遞過去五十塊錢，車子停下，他拉開車門上了車，車子一溜煙地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