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又匍匐行走在那條地道里。

那條地道深邃、黑暗、狹窄、潮濕，好像永遠也沒有盡頭。兩邊的巖石向他擠壓過來，他感到胸悶、窒息，頭昏腦脹。他直不起身，只能半屈著腿，用腳尖蹬著地下的泥土，兩只手扒著身下的凸起，一點一點往外挪。這無比的黑暗比未知的恐懼來得更為強烈。他一寸一寸的爬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光明。地道里的空氣似乎變得稀薄了，他的心跳得更猛烈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求生的欲望使他像一只即將瀕臨死亡的野獸，猛地抬起了頭………

他醒了。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床繡著老式花紋的床幔。床幔低垂下來，遮擋住大半個窗子，僅留下一綹空隙透過來一點光亮。

雖然是白天，屋子里卻像晚上一樣昏暗。

他擦擦額頭，又是一臉的冷汗。這個夢，他已經連續做了五天了。他現在都有些害怕睡覺，這個夢就像一只擺脫不掉的餓狼，瘋狂纏住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坐了起來。他掀開身上蓋的薄棉的繡花被，用一雙枯瘦干癟的手輕輕撫摸著同樣瘦骨嶙峋的腿。這副身軀，就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幾十年如一日地陪著他。如果外人見到他這副尊容，會不會覺得他是一個僵尸或者木乃伊呢？不！不！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如果那一切沒有發生，那么今天他會是什么樣子？會不會跟別的人一樣，養花逗鳥、頤養天年、或者子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呢？他這樣想著，突然間那種狂躁焦慮一下子涌上心頭，他猛地兩手抓住眼前厚重的床幔，有一種想要撕碎一切的沖動。可是，他抓住床幔的手停留了一會，又無力的垂落下來。他掀開枕頭，掏出一塊巴掌大小、圓餅一樣的東西。那東西圓潤光滑，在陰暗的光線里，發著幽綠的光芒。只有觸摸到它，才能感覺它凸出的紋絡是雕刻出來的一種奇異的圖案。

他兩只手捧著它，癡迷地看著它。兩只混濁的眼睛里閃出一種強烈的光芒。

“該出來了！該出來了！”他喃喃自語：“你見過死人復活嗎？為了你，我要從地底下爬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