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可能是農貿市場最邊上的一條街道。人流明顯減少。兩邊的店鋪擺攤的都是一些香燭，蠟油，花花綠綠的彩紙和油紙，還有扎成一串一串的仿制銅錢等祭祀用的東西。

“刀疤臉”并沒有停住腳步，他還順手把門前桌子上一塊歪倒的瓷板畫扶正，然后推開門，閃身走了進去。

杜豆豆停住腳步，她回轉身看了看四周。不遠處有一輛小電動三輪車，幾個人正從店里提著大包小包往車上裝。有三三兩兩的人，背著背簍在攤前挑著紙馬香燭。但眼前的這座小二層樓非常安靜。

她一時非常猶豫。不知道該返身回去還是在這里等下去。伊揚馮亮他們，看到她不見了，肯定很著急。但事到如今，如果返回的話，跟蹤過來又有什么用呢？

她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觀察了一會兒，身子面向旁邊一家店鋪，假裝在看他們店鋪門前的商品，眼睛卻一直瞄向刀疤臉走進去的那一家門頭。幸虧她手里抓著一把魷魚須和糍粑，這時正好給她打著掩護，于是她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刀疤臉走進去有十幾分鐘了，一直沒有出來。看起來并不像買東西的樣子。倒像回家了似的。

杜豆豆看了看這座小樓，小樓是二層的，木質結構。這些房子大概是政府統一建造的，大小都差不多。都是一間一戶。樓下是門頭，樓上可能是住人的。這時，樓上正開著窗戶，隱隱約約有說話的聲音。

杜豆豆心里一動：她站在這里，正在窗戶下面，不知道樓上的人能不能看到她。于是，她往門口走近了幾步。她這時候一看，那家店鋪的門并沒有關上，有一個縫隙。她心里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她往后面的街道看了幾眼，并沒人注意到她的樣子。于是，她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子里的光線有點暗。樓下并沒有人。這里果然是個一間大的門頭。迎面的墻上是個整一面墻的置物架，擺著一堆瓶瓶罐罐。側面的墻上也是一個大架子，最上面一層是一些裝裱了的畫框，下面是一堆字畫卷軸，一扎一扎地捆扎著，放在架子上。還有一堆毛筆硯臺之類的文房四寶。

架子前擺著一張長桌，一個臺式電腦，一個椅子。屋子里沒有人。墻角有一個木質的樓梯通往二樓。看來刀疤臉就是從這里上到二樓去了。

這件屋子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間門頭店。但杜豆豆認準刀疤臉就是U盤里出現的那個人。所以，她覺得一定要搞清楚這件事。

她進了屋并沒有把門掩上。她想，這樣方便她快點退出去。即使被人發覺，也可以隨便找個借口。

她輕輕走到樓梯口往上看，樓梯很窄，只容得下一個人上下。樓上至少有兩個人在說話，但說話聲模糊不清，她豎著耳朵仔細聽，也就聽清楚模模糊糊的幾個字。

“……出手……干一票……國外……”

她能聽出這是本地人說話的聲音。因為從她很小，就聽慣了媽媽和外婆舅舅電話聊天。但他們說的是什么呢？

她本能的感覺刀疤臉跟天坑還有寶藏有關系，心里非常想聽清楚他們在說什么。于是，她輕手輕腳地上了三四層樓梯。果然，說話的聲音一下子清楚了許多。

“……你曉得那婆姨有多力量大起？你莫看我背上被她打的雪青青一塊塊？疼狠哩！”

一個男人在抱怨著什么。

“曉得你辛苦，可是誰也不輕巧，畢竟誰也沒屋里躺起睡覺嘛！”另一個聲音說，“找到東西以后，快點出手，弟兄們都歇一口安逸撒。”

“你說找到就找得到么撒？”第一個人繼續抱怨，“老大四十年了不是一直在找么？”

“以前講起是沒有目標好吧？是沒得那張圖。”第二個人講道，“現在有了圖，再找個機會把瘋婆子搞到手，再找瘸子問個明白，東西是一定會找到的。”

“瘸子？瘸子會說實話嗎？瘋子會說實話嗎？時間已經不多了撒，別人未必還會等我們下去……”

杜豆豆聽見這幾句，不由得心里大亂！“四十年”，“瘋婆子”，“瘸子”，這些詞就像炮彈一樣輪番在她腦子里炸響！

這伙人，果然就是天坑里的那伙人！他們果然是在尋找那些文物！他們說要把“瘋婆子”搞到手是什么意思？難道瘋婆婆會有危險嗎？老大找了四十年，“老大”是誰呢？

她正聽得驚心動魄。卻不想，門外突然有腳步聲傳來。有一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馬上就要走進屋子里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杜豆豆猛然看到樓梯口立著一塊豎著的匾額，正好遮擋住樓梯的一角，情急之下，她一下坐在樓梯上，俯下身子，讓那匾額擋住自己的身體。她剛把頭低下，在膝蓋上轉頭向樓梯縫隙里望出去，就見一個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

這一下其實非常危險，那個人如果要上樓梯，或者僅僅往樓梯處瞄一眼，也許就會看到她。但所幸，那個人正一手拿著手機打著電話，連看也沒看向這邊，卻奔到長桌那邊，從桌子上拿起一樣東西，然后一邊跟電話里的人說笑著，一邊又走了出去。

僅僅幾秒鐘，杜豆豆就嚇出了一身冷汗。危機雖然解除了，她卻不敢再繼續偷聽下去。于是，輕輕退下了樓梯。

樓上兩個人渾然不覺，繼續說著話。杜豆豆走到長桌旁，無意中往桌子上一看，不想，就看到一件很奇怪的東西。

電腦是開著機的，電腦屏上有幾張拍出來的相片。一張是一塊黑魆魆的圓圓的東西，仿佛發著綠光一樣，上面模模糊糊刻著一些古怪的紋絡。另一張卻是一幅畫。一張明顯帶著折疊痕跡的水墨畫。

一座高不見頂的山峰，怪石嶙峋，突兀森郁。峰底有一條溪澗，水流潺湲，山石上爬滿了藤蔓，藤蔓的葉子下面，仿佛有一個山洞。洞口有幾株芭蕉，自由地伸展著闊大的葉子。

這是用相機拍出來的相片，發在了電腦上。杜豆豆不知為何，心里面忽然突突亂跳，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著這副畫，她好像感覺她見到過這個地方。

樓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樓上那兩個人正說笑著要走下樓梯。來不及想什么了，杜豆豆兩步就跑到門邊，一下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