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好個秋。

金陵城的秋天，爽朗透徹。

一場秋雨一場寒。

晨起，蔣月倍感乏力，揉揉酸痛的胳膊，輕聲嘆息。

陳年璽一臉關(guān)切地走過來，他今兒要早早出門，所以已經(jīng)穿戴整齊，他坐回床邊，探手摸摸她的額頭和臉頰，有點(diǎn)熱，不禁皺眉道：“你的額頭有點(diǎn)熱，是不是生病了？”

“沒，我沒生病……”蔣月小聲嘀咕一句，回便利店的貨架上找到了一樣?xùn)|西，偷偷藏在衣袖里。

陳年璽更加關(guān)切：“你這幾天都不太爽利的樣子，還是請郎中看看吧。”

縱使陳年璽已經(jīng)身為世子，但他還是喜歡別人叫他“三爺”。

“好，三爺先出門吧，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蔣月柔聲細(xì)語地哄著他出去，然后自己一個人拿出那個“東西”。

幾分鐘后，她看到了中隊(duì)長（兩道杠）！

蔣月微微蹙眉，又瞬間舒展眉頭，這孩子來得意料之中，畢竟，她之前都很小心，最近倒是沒怎么防備，有種隨緣的感覺。

蔣月把兩道杠放回到便利店，整整衣襟，坐回到床上，吩咐香寧去請郎中過來。

她不能直接拿給陳年璽看，只能借郎中之口，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蘇嬤嬤剛剛給蔣小丫洗好澡，見香寧匆忙出去，蔣月又抱著被子，坐姿小心翼翼的樣子，不覺問了一句：“若是老身沒記錯的話，夫人這個月的小日子還沒來呢。”

蔣月微微點(diǎn)頭，垂眸道：“的確遲了很久，”

蘇嬤嬤眼神一亮：“該不會是……夫人近來乏力嗜睡，也許真的是……”

她是真心為她高興，蔣月輕輕“嗯”了一聲：“希望有好消息。”

她說完，端起香寧送來的熱茶，蘇嬤嬤連忙阻止：“夫人且慢，這種時候茶就不要吃了，我去給你做點(diǎn)別的。”

桂圓紅棗水，熬得清清淡淡，入口綿甜。

蔣月喝得臉色紅撲撲的。

“以后要麻煩嬤嬤照顧我了。”

平日里，蔣小丫都是蘇嬤嬤在照看著，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她。

須臾，郎中來了，仔仔細(xì)細(xì)地查看一番，足足用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對蔣月拱手道賀。

滿府上下，人人歡喜。

蘇嬤嬤是最開心的一個，她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吩咐下人們把屋子里的剪子針線都收起來，還有那些礙事的擺設(shè)，讓整間屋子都變得寬敞明亮。

香寧也跟著她忙前忙后，兩個不亦樂乎，反而蔣月才是最淡定的一個。

傍晚時分，陳年璽就回來了。

他比平時早回來半個時辰，因?yàn)閾?dān)心蔣月不舒服。

誰知，他一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人人都是一臉歡喜雀躍的神情，紛紛屈膝行禮，笑而不語。

“三爺回來了，夫人還在補(bǔ)覺呢。”

陳年璽怔了怔，又隱隱猜到了什么，加快腳步，匆匆趕到屋內(nèi)。

蔣月睡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見陳年璽匆忙走進(jìn)來，莞爾一笑，嗓子有點(diǎn)啞啞的：“三爺回來了。”

陳年璽莫名慌張：“你的嗓子怎么啞了？”

“沒睡，剛睡醒。”

“郎中怎么說？”

陳年璽眸光幽深，隱隱泛光。

蔣月笑了笑，低頭指指自己的肚子，對他道：“肚子里多了個人，所以犯困。”

陳年璽整個人都怔住了，“嚯”地站起來，盯著她平坦的小腹，看了又看，跟著又猛地抱住蔣月，緊緊抱住，聲音歡喜到顫抖，整個人都在顫抖：“謝謝你，太好了，我太高興了。”

蔣月比他淡定多了，拍拍他的后背，幫他平復(fù)情緒，輕聲道：“三爺別激動，我胳膊有點(diǎn)疼……”

他勒得她太緊了，蘇嬤嬤也忙道：“三爺可使不得，夫人現(xiàn)在要小心些，才兩個來月，要三個月過后，胎氣才能穩(wěn)妥些。”

陳年璽立馬松開了手，十分緊張地看著她：“沒事吧，是我糊涂……”

蔣月笑笑：“沒事沒事，不要這么緊張，你這樣我也要跟著一起緊張了。”

初為人父的心情，甚至復(fù)雜，有點(diǎn)激動，有點(diǎn)不安，有點(diǎn)緊張……

陳年璽一個人去院子里散步，走來走去，繞了好幾圈才平靜下來。

他重新回到房間，握著蔣月的手，久久不說話，眼神真摯，甚至有點(diǎn)點(diǎn)淚光。

蘇嬤嬤事后，與蔣月說：“三爺從小就沒有至親之人的疼愛，如今，他有了夫人又有了自己的孩子，算是圓滿了。”

蔣月點(diǎn)頭：“以后咱們這個家也會慢慢熱鬧起來的。”

蔣月有孕，一個月后黃巧兒才知道，她抱著長生，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過來，輕聲抱怨道：“你怎么不早點(diǎn)告訴我。”

“蘇嬤嬤說這是老規(guī)矩，要等胎氣穩(wěn)固了再說。”

長生咿咿呀呀，有點(diǎn)鬧，蘇嬤嬤忙把他過來，輕輕哄著。

老人家有辦法，一哄孩子就不哭了。

“之前我難受的時候，你總是陪著我，現(xiàn)在換我來，我來陪著你。”黃巧兒給她展示大包小包的禮物：“今兒我先給你帶這么多，回頭有空了，我再慢慢送過來。”

“夠用了，一個小娃娃用不了那么多……”蔣月心道：便利店的尿不濕不少，還有輔食米糊。

等孩子長大了，她還要一點(diǎn)點(diǎn)教會她如何使用便利店的物品，她的孩子能不能進(jìn)入便利店呢……

蔣月一陣出神，黃巧兒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對她耳語幾句。

蔣月聞言一怔：”真的？“

黃巧兒連連點(diǎn)頭：“我沒有嚇到你吧。”

“沒有。”

原來，德妃的“下落”找到了。

她的尸骨沉在蓮花池，就是那片繁茂的荷葉下，她的腳上綁著沉重的石塊，所以一直沉在池底。

看來，她行刺皇上之后，就沒想過要活著出去。

蔣月嘆息一聲：“我之前也猜到過，她會自盡而亡。”

“真是奇怪……人，活著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我有了長生之后，那馬馬虎虎的性子都改了不少，活著不好嗎？”

蔣月沉吟：“每個人的選擇不同，有些人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兒，只會越走越黑，越走越遠(yuǎn)，不能善終。”

伴著涼爽的秋風(fēng)，過去的恩怨?jié)u漸消散，揮之不見。

蔣月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心道：過去的終究會過去，以后還有漫長的日子……

七個月后，蔣月平安誕下一女，乳名子青，取青青子佩，悠悠我思之意。

那孩子的瞳眸與陳年璽一樣，都是琥珀色，

陳年璽待她如珠如寶，每日親自照看，甚至連公事都耽擱下來。

蔣月晨起慵懶，沒見到枕邊的女兒，忙四處張望，就見陳年璽抱著襁褓中的女兒在郁郁蔥蔥的庭院散步，他的側(cè)臉含笑，眉眼柔和，女兒在他的懷中睡得正酣，小嘴微微嘟起。

蔣月莞爾，一聲嘆息，輕聲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