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正常結束,并沒有出什么異常。看來預告犯并沒有選擇繼續犯案。
朱顏說完那句讓我覺得詭異的話之后便不再跟我交談,一直撐著傘陪在我身邊,把我送回教堂休息。
出席的嘉賓多半都在葬禮結束后離開了,剩下幾位賓客,應該是朱夫人的親屬,留在教堂陪在朱夫人身邊敘舊。朱顏一個人站在窗邊,不時看著窗外,等待著雨停。朱夫人喚她到身邊和自己的遠親見面,但畢竟沒有什么血緣關系,也只不過寒暄幾句,便繼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守著窗外。我也沒有心思去打擾她。
直到下午三點,天才開始放晴,下過雨的天顯得特別安靜,水滴敲打著地面的聲音也格外清晰。透過云層的光經過積水的反射顯得異常耀眼。
我起身離開教堂,走著來時走過的石板路,安靜地站在馬路邊等著通過的計程車。
我掏出口袋里的相機查看那張照片,放大去找朱夫人和我說的那幾個人。在仔細查看照片的時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鐘先生?”是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
我連忙把相機收起,轉過頭確認。果然,是朱顏。
“怎么了,朱小姐?”
“停車場并不在這邊,你是打算離開嗎?”
“對,我這就準備打車離開。”
說完這句話,我便開始后悔。我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
朱顏疑惑地看著我繼續問道:“你不是開車過來的嗎?”
“額……我當時開著車載著我的朋友,他碰巧公司突然有事,便開著我的車先離開了。”
“是這樣呀,不然我載你一程吧,你去哪里?”
“不必了,我住在城北,不可能順路的,沒必要特意送我。”
“巧了,我不住潭州,我現在住在云海,恰好需要經過城北。”
朱顏看我的眼睛正在閃閃發光,實在讓我無法拒絕。
我便上了這輛既熟悉又陌生的寶馬。朱顏側身上車,當著我的面在車里把自己高跟鞋換下,細長的腿穿著黑絲,在駕駛座上擺出曼妙的曲線。她抬頭面向我,因為帶了墨鏡,我也并不清楚是否在看我。
寶馬響起發動機特有的轟鳴聲,之后傳來的是車載電臺播放的音樂,楊千嬅的《可惜我是水瓶座》。、
我就回去別引出我淚水,尤其明知水瓶座最愛是流淚。
若然道別是下一句,可以閉上你的嘴。
這恰好是我喜歡很久的歌。許多年前,鄰居大哥總會在大早上除草的時候,會大聲的唱出這首歌,久而久之我也學會了。
我不自覺哼唱著歌詞:“要是回去沒有止痛藥水,拿來長島冰茶換我半晚安睡……”
“你也喜歡這首歌嗎?”
“你很喜歡嗎?”
“對呀!我就是水瓶座的,所以我對它一直情有獨鐘。你也是水瓶座的嗎?”
“那倒不是,我之前有個朋友總是喜歡在我身邊唱,我便學會了。”
“這樣啊。”朱顏說完,不再說話,繼續安靜開著車。我覺得我可能沒有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吧。倒是也無所謂,畢竟我跟她以后也不會有太多的交集。
車子很穩,雨后的空氣很清爽,我有些拘束的心情有些釋放。
當我們接近城中的情人湖的是時候,朱顏把車子慢了下來,對我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經常一個人到這里玩,你介不介意我在這停一下,陪我在這里待一會兒呀。”
“好的,我也很久沒來這里了。”
車子便停在緊貼情人湖的停車位上。我和朱顏依仗在圍欄向湖中心望去。
情人湖就和十多年前一樣。由于湖底深淺的不同,湖水呈現兩種顏色,在陽光下宛如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緊緊相擁在一起。情人湖中情人還在一起,而陪我身邊的人已經換了很多。想了想,上次我到這里都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朱顏摘下禮帽墨鏡,趁著湖風來時,舒展著自己的秀發,白皙的面容和烏黑的長發相比清晰,陽光加持下更顯的精致。我的視線從湖面轉向她。她發覺我的目光灼灼,轉身看向我。我注意著她面容上的絲絲變化,導致她身后的背景在我眼中漸漸模糊不清。
朱顏竟溫柔地對我說道:“你閉下眼,我給你看樣東西。”
“好的。”我竟然很聽話地乖乖閉上了雙眼。
背后的湖風吹著有些發涼,我不知道我在期待著什么。
“好了,你睜開吧!”
我轉眼看到朱顏的寶馬開到我的面前,后保險杠離我的雙腿只有不到半米,嚇得我趕緊起身爬上圍欄,因為緊張,身子不穩,一翻身栽倒在湖里。幸好情人湖的水不是很深,僅僅沒過腰間。可是渾身已經濕透了。
朱顏從車里鉆出來,倚著圍欄,得意洋洋地看著在湖里泡著的我。
“鐘先生,你倒是挺會說謊呀!當時那個在計程車上瘋子就是你!在我媽的面前,我沒好意思揭穿你。沒想到你真的敢上我的車。”
果然她沒這么簡單,原來她從見面一直謀劃著怎么來整我。既然已經到這一步,我就沒什么好顧忌的。
“若不是你在大風天還開著敞篷,否則你的東西怎么會飛到我的臉上!我只不過是把東西還給你罷了。”
“你把你瘋子行為還說的很有道理。根據《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規定,危害公共安全,尚未造成嚴重后果的,是需要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的。我沒有對你提出訴訟已經很不錯了。”
“法律背的倒是挺熟的,那你怎么沒有想過,你剛才這種行為需要判幾年?”
“我只不過在倒車的過程中未看到行人,并且未造成人員傷亡,所以構不成犯罪呀。我作為一名律師,怎么可能會不考慮這個問題呢?”
我掏出我口袋里的數碼相機,甩了甩上面的水,高舉給朱顏看,“恭喜!仰仗著朱小姐的處心積慮,你把破案的線索銷毀了。”
“本來我也沒打算仰仗著你破案,破案有警察。私家偵探?算了吧。”朱顏不屑地說道。
“你真的以為警察會管這個案子嗎?一個無憑無據的案子,你父親的尸體都安葬起來了。即使警察會把這個案子定義成謀殺案,第一步便是把他的尸體從土里掘出來,送到法醫那里去解剖。那你現在報案要趁早,再過兩天,恐怕從土里出來的尸體就已經潰爛了。”
朱顏底氣有些不足,“既然他已經死了,我全當沒有這件事。”
“虧你還是個律師呢,我不知道你和你的父親有什么不開心的是,但是你所謂的正義便只有這個程度嗎?之前我就對這個職業便有些偏見,現在我終于看出來了,一個拿著不義之財鉆著法律的漏洞還口口聲聲說著是非對錯的職業。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兇手嗎?即使是個陌生人都不會放任不管,何況這個人還是你的父親。”
朱顏冷冰冰地說道:“上來吧,趁我還沒反悔。”
我狼狽地爬上岸,報復性地把水甩在她的身上。
她瞪了我一眼:“我快反悔了。”
“比起你的行為,這不算惡劣吧。這是唯一算得上體面的衣服,我以后怎么出門呀?”
“好吧,一會兒去趟商場,算我賠給你的。現在別上我車,我后備箱有毛毯,先擦干身子。”
“好勒!”我取出毯子擦著身子。
我裹著毛毯坐在車上;“現在就把敞篷關上吧。”
朱顏疑惑地看著我,“你怕冷嗎?”
“我單純的是怕丟人。”
朱顏白了我一眼,還是關上了車頂。
車子開到附近的商場的地下停車場,我沒有下車,賴在車里不出來。
朱顏沒好臉的看著車里的我斥責道:“趕緊給我出來。”
“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子進商場還是有些丟人。”
“那你怎么想的?”
我脫下我的西裝外套,順著車窗遞了出去,試探地說道:“你幫我買吧,你就告訴售貨員要這個尺碼的。”
我隔著車窗也可以感受到朱顏的怒火蓄勢待發。
朱顏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不要太過分。”
我又拿出我的數碼相機,陰陽怪氣地抱怨起來:“我相機里的照片全都被某人毀了,本想從這相機里找到兇手呢。”
朱顏對我這類似祥林嫂的訴苦,實在聽不下去,無可奈何同意。“好,別說了,我照辦就是了。”
“需不需要褲子的尺碼,我可以現在脫。”說著我便解開褲帶。
朱顏的臉瞬間紅紅,連忙阻止我:“停止你的行為。我讓他們拿成套的就可以了,你把褲子穿好。”
我得意坐在副駕駛,愜意地裹著毛毯,毛毯上有著淡淡的香味,和朱顏身上的黑紗是同一種。停車場里安靜出奇,我便感覺我的眼皮越來越重,緩緩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包衣服扔在我的身上,把我弄醒,我瞇著眼睛看到朱顏側身上了車。
“你倒是心挺大呀,衣服給你買完了。一會兒去電器城。”
“去那里做什么?”
“當然是去修相機啊,省著你在我這絮叨。能修好就修,修不好我也沒有辦法。”
“不必過去了。”
“不過去,你會修嗎?”
“我的相機是防水的。”
朱顏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我,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我恐怕早已被碎尸萬段了。
但我最擅長便是刀尖舔血了。“幸好我的相機是防水的,不然又需要浪費時間去修了。”
“你故意的吧?”
“是你沒有檢查我的相機是否進水呀!”
一記蓄力沖拳打在我胸口,我沒有想到朱顏竟然有這么大的力氣,我感覺我的肋骨像是斷了一樣,我抱著胸口,疼得我躺在副駕駛不停地打滾。
“你是律師嗎?怎么還有說不過我就打人呢。”
“現在我來檢查你的相機進水還來得及嗎?”
我把相機遞給朱顏,她查看今天拍到的照片。嘴里念念有詞地嘟囔著:“一排九號,三排七號……慢著,這個人怎么會出現在葬禮上?”
我爬起身湊到朱顏的身邊問道:“哪個人?”
朱顏把相片放大對著一個身材臃腫的老人:“就是四排五號這個人,我見過他。”
我看了看四排五號位置上的那個男人,原來就是下葬時用大肚子擋著我看美女的老頭兒。
“當然見過啊。你不就在現場嗎?”
“不是說在葬禮上,而是我之前就見過他。”
“那你記性真不怎么樣。認識的人來了,你也不記得。”
“我并沒有和他見過面。最近我接到了一個離婚糾紛,制藥廠老板的妻子找到了我,希望我來打這個官司。而在我的當事人為我提供的資料中,就有她拍到她丈夫的照片。這個老頭就是她丈夫,昌興制藥廠老板,許匯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