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號。雨

連綿的雨下了整整一天，我在家睡了很久，下午4點才從床上爬了起來，沖了一杯咖啡，習(xí)慣性加了3份糖，看著今日的早間報紙。

今天的報紙依舊充斥著花里胡哨的廣告，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

正當(dāng)我嘆氣時，卻透過落地窗看到有人來拜訪我，這人打著一把黑色的大雨傘，穿著一套黑色的西服。他穿過庭院的步子很緩，似乎并沒有什么要緊事。

我躺在沙發(fā)上愜意地抻了個懶腰，理了理頭發(fā)，準備迎接我馬上就要見面的委托人。房門外傳來皮鞋敲打著屋前石板的聲音。

沒出所料，站在我眼前的人格外沉穩(wěn)，我單單通過長相很難判斷出他的年紀，他的頭發(fā)已花白，但是腰背異常筆挺，西裝也沒有一點褶皺和濕的痕跡。外面的泥土味也并沒有遮蓋住他身上的古龍香水味。

“你好，偵探先生。”

我站起身，示意他坐在我面前的沙發(fā)上。

這個沙發(fā)是我特制的，里面彈簧都讓我卸了下去，這樣會讓委托人少一些廢話。

和別人不同的是，眼前的人不同于之前的委托人，坐在特制的沙發(fā)上依舊很鎮(zhèn)靜。

“我這次來，是希望你可以調(diào)查關(guān)于我妻子外遇的證據(jù)。”

“那先生你是打算離婚嗎？然后讓你的妻子凈身出戶嗎？”

“當(dāng)然，畢竟她背叛我在前。”

“那請問先生你的年紀？”

“今年剛好六十歲。”

“啊，已經(jīng)是花甲的年紀，但我是真的看不出來呢，那請問你的妻子呢？”

委托人回答的十分干脆，“四十二歲。”

我突然提起來興趣，繼續(xù)問道：“原來你們年紀差這么多，她應(yīng)該不是你第一任妻子吧？”我清楚這么問會有一些不禮貌，但就是忍不住。

委托人尷尬地笑了笑，還是如實回答：“沒錯，她是我第二任。”

“那你們結(jié)婚多久了？”

“今年是結(jié)婚的第二十二年。”委托人的這個回答讓我些許意外，我不再接著詢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不懷好意地看著我面前這位淡定自若的委托人。

“你是最近才發(fā)現(xiàn)你妻子出軌的嗎？可以給我講講具體經(jīng)過嗎？”

“是的，最近她出門回來，身上總會有莫名的煙味，因為我家并沒有人會抽煙，所以我對這個味道特別敏感，我清楚她經(jīng)常走動的朋友也并沒有會抽煙的，我才會懷疑她，然后我跟蹤了她，發(fā)現(xiàn)她去了一座公寓。我擔(dān)心被她發(fā)現(xiàn)，我沒有跟了進去。”

“這樣子嗎？那么你沒有想過為什么你的妻子會背叛你？是不是你年紀太大了？”

委托人聽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松弛的手握成拳頭。

我為了防止他之后的行為會傷害到我，我連忙解釋道：“開個玩笑，委托人你的婚姻應(yīng)該還是很美滿的。”

“理由呢？”

“首先你和你妻子差這么多，在之后的生活都是需要你的妻子來照顧你，如果你足夠明智的話，你不會在這時候選擇離婚的。反觀你的妻子，她的感情應(yīng)該跟你很好，一定不是為了錢，如果她真的為了錢，大可不必陪了你整整二十年。當(dāng)然并不排除你們之后的感情破裂，但是你說的理由也未免太扯了吧，你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明顯看出有煙熏的焦黃痕跡，你至少有十年以上的煙齡，你剛剛握緊拳頭也是為了掩飾這件事，那么你說你妻子身上有煙味分明就是說謊。分析你的想法，你應(yīng)該想在交代真正委托前，先試探一下我的能力，但是你這個離婚的謊真的是漏洞百出。委托人先生，你現(xiàn)在可以說出你真正的困擾了嗎？”

委托人的神情柔和下來，笑了笑說道：“畢竟之前都是聽說，別人口中的鐘大偵探，今日一會，果然是名不虛傳。”

“過譽了。下次像這種試驗可以直接略過，我還是希望把我注意力放在真正案件上。”

“可惜，沒有下次了，我這次的委托就是希望你可以參加我的葬禮。”

“這個委托我還是第一見過。你確定不搶救一下你自己嗎？”我突然對這個委托人起了興趣。

“不必了，我已年過六十，有些事總要解決的。”

“既然你已經(jīng)把生死看淡了，你為什么還要來找我呢？還有什么放不下嗎？”

“我還有妻子和女兒，我怕他遷怒于我的家眷。”

“他？你很清楚他是誰嗎？”

“不，我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很明確他的目的。”

我點了點頭，詢問委托人是否來一杯咖啡。

“多謝，這個時間喝咖啡，我怕我晚上睡不著覺。”

我根本沒有顧忌到他的拒絕，調(diào)侃道：“將死之人還在乎睡不著？深埋地下之后有多是時間可以去睡覺。”

委托人忍不住發(fā)笑，“那給我一杯吧，多糖。”

我打趣道：“多糖對身體可不好呀，這位先生。”我把調(diào)好的咖啡放在他的面前。

“有多不好？會讓我的尸體在腐爛時更加的臭嗎？”委托人優(yōu)雅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好久沒有喝過這么甜的了。”

我順勢舉起杯子“祝你葬禮辦的順利。”

“多謝，我的葬禮定下個月7號在城南圣狄安娜大教堂舉辦，之后我會下葬在教堂旁的樟青園。還有這里有一封信，在葬禮上交給我妻子，她會告訴你，這件事的后續(xù)。”說著，委托人向我遞出一封信以及一張卡。“這個是你的酬金。密碼我寫在卡背面了。”

“委托金一定是一個讓我滿意的數(shù)字。”

“為什么這么篤定？”

“畢竟有司機的委托人一定不是一般的有錢人。”

“什么司機？我是自己走過來的。”

“你是故意讓你的司機沒有停在門口，自己走了過來的。可惜你忽略了你要是自己走過來，為什么在這個陰雨天你的褲腿上個一點水漬沒有？”

“那我就不能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嗎？”

“在這附近唯一的停車點就是盛行街的左側(cè)，盛行街整體左傾，如果你是開車過來，你在左側(cè)下車，現(xiàn)在的存水量定會淹過你的腳踝。”

“那我不可以打車過來嗎？”

我指了指委托人的衣袖，“打車過來倒是可以從右側(cè)下車，可計程車可沒有義務(wù)給你開車門，你的雨傘是長柄雨傘，開傘的時候需要把整把雨傘伸到車外面，這種情況袖口一定會沾濕。委托人先生，你還有什么需要辯解的嗎？”

“好吧，我認輸，這次的價格會讓你滿意的。我很后悔這么晚才認識你。如果……”說到這里，委托人突然沉默。

“其實現(xiàn)在認識我也并不晚，只要你改主意。并且對于葬禮，我更喜歡的是慶功宴。”

委托人釋懷的笑了起來，“不改了，對于我，這更像是一種救贖。”

我們又聊了很久。當(dāng)委托人準備離開時，這座城市早已燈火闌珊，雨也就停了許久，院子里的積水倒映著這座熟悉的城市。

我在門口目送這位即將離世的老人，雖腰背很直，但步子很緩，我原以為是紳士習(xí)慣，現(xiàn)在想想才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是年紀的影響。

這次他的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了門口，下車開門把我的委托人帶走，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