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就做。

閉上雙眼，豎起耳朵，

眼前那雜亂紛爭的場面頓時為之一空。

耳邊的那夜風蕭瑟聲和兵刃交加聲也逐漸淡去。

最后只剩下了她與她手中的那柄劍。

倏然間，

天地一空，只余一劍。

那一劍，斬盡了心中不平，那一劍，斬盡了過往不堪。

恍惚中，

一道竹笛聲悠揚而起，

伴著那道莫名的竹笛聲，她輕輕踮起了腳尖。

旋轉，跳躍，翩躚起舞。

曲聲悠揚婉轉，如那天籟之音，繞梁三日而余音不消。

舞姿翩若驚鴻，如那月下仙子，常駐心間而倩影空靈。

那一刻，

就如同她曾經一次次的沉寂于空有自己一人的世界中一般再次翩翩起舞。

劍舞中的劍再一次的恢復了它本該有的快與準，同時也多出了一絲不曾有過的輕靈。

青絲隨風舞動，面巾下的嘴角不住上揚。

那是早就被她遺忘的感覺。

上一次這般笑著是什么時候？

她想不起來了。

她只知道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人告訴她，要笑著，女孩子要笑著才好看。

她也一直按著那個人的指示去做。

她練了很久，也很累。

想哭，但又不敢哭。

終于，她的笑讓那個人滿意了。

于是那個人帶著她去見了更多的人。

那些人毫不吝嗇的夸贊著她的姿色，夸贊的她的舞姿，也有人夸贊過她的笑。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面若桃花，膚如凝脂是她經常聽到的用來夸贊她的詞匯。

笑聲空靈，沁人心扉，嬌聲細語，千嬌百媚也是她所經常聽到的用來夸贊她的詞匯。

但相比起這些，那些人永遠更想把自己吃干抹凈。

呵！

無聲的冷笑著。

嘴角也多了一絲嘲諷。

卻不知是笑自己還是他人，亦或者是這個世界。

手中長劍越發凌厲，一抹殺機若隱若現。

那道竹笛聲也似有所察的變了節奏，但卻不是順應著她，而是像一只無形的大手，輕輕的拂過她的發梢一般，緩緩安撫下了她那躁動的心。

曲聲婉轉回蕩，舞姿千回百轉。

終，

在那悠揚靜謐的尾曲中，一舞而歇，但余音卻在她的腦海中遲遲不去。

睜開眼，對面的那個劍客手中長劍已然被自己斬斷擊飛落到一旁。

而自己的劍卻剛好抵在了對方的喉嚨上。

對方的雙眼是如此的驚恐，絕望，和祈求，一如曾經的她自己一般。

她知道，只要自己手中長劍輕輕一送，對方就會就此死去。

但她沒有，她只是輕聲笑了笑。

笑聲空靈宛若鶯歌，同時又有著說不出的輕松自然。

收劍而回，驀然回首。

只見，

在那朦朧月色下，一道飄逸的身影屹立于那高高的樹梢上，正獨自暢飲著。

似是有所察覺一般，那道身影也驀然回首，灑然一笑。

見到他那灑然一笑，她卻不自主的一陣失神，隨之而又莫名的深低下了頭。

一種緊張的情緒頓時就將她緊緊包裹住，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是什么感覺，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這種感覺，但卻意外的很是喜歡這種感覺。

叫她是如此的貪戀，難以自拔。

“精彩，精彩。”

那道身影不吝夸贊著。

她不由有些心跳加快的就想要回應，只是當她抬起頭時卻突然發現，對方根本就不是在看自己。

一時間，一股落寂與失落將她重重包裹住。

似是掩飾，又似是逃避一般，她順著他的目光轉頭看去。

頓時瞳孔為之一縮。

那邊是眾人圍攻楊崇二人的地方。

但現在，那個小院已然完全坍塌，而在那坍塌的斷壁殘垣上，只剩下一道身影屹立其上。

他的腳邊躺著許多的尸體，其中就包括那個使用子母龍鳳環，讓她都為之十分忌憚的人。

所有尸體上的傷口卻都只有一道。

一道不論是位置還是長度和深度都一樣的傷口。

鮮血流淌一地，

而他就那把獨自站在血泊之中，卻連鞋間都不曾浸染一絲的血跡。

剩余還活著的那些人臉色都是一片慘白，腳步微微顫顫的遠遠的離開了那道身影。

就好像對方是一只擇人而噬的洪荒巨獸一般，只是看上一眼，都會叫人怕到肝膽俱裂。

是那個使用奪命十三劍的人。

她知道這個人。

上次眾人為了搶奪奪命十三劍的時候她雖然沒來，但也聽到過詳細的情況。

她知道對方很強，但卻從來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強到這個程度。

“走吧，既然好戲已經散場，那我們也該離開了。”

回首，是那個一手竹笛一手酒葫蘆的人開口說的話。

說完，對方便腳下輕點，迅速的離開了。

雖然知道對方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但她還是不知覺的跟了上去。

而隨著，幾人的先行離開，其他人也連忙落荒而逃。

見到他們的離開，楊崇并沒有阻止，而是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一處陰影之中。

一個斷臂老人從陰影處邁步走了出來。

剛剛他完整的看到了楊崇的出劍過程，他的心神早就完全被對方的劍法所震懾，即便到了現在都依舊那以從那種無法言語的精妙一劍中脫離出來。

要知道，剛剛圍攻他的人中，最弱的都不會比他全盛時期要差，而最強的更是能叫他仰望的存在。

但卻無論是誰，都無法擋住他的一劍。

對付這些人他也只出了一劍。

仿佛對他來說，只要一劍，便足以掃盡天下英雄。

“人確認了嗎？”楊崇默然開口。

老人腰身佝僂，道：“應該就是剛剛那個會輕功的人。”

會輕功的有兩人，但用劍的只有一人，老人指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你早就看出來了？”

“是的。”

老人沒有否認，因為他知道自己否認了也沒有用。

楊崇沉默了片刻后說道：“按照之前的約定，你現在就可以走了，不過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再拿起劍的機會。”

老人心頭一緊，隨后自嘲一笑，問：“什么機會？”

“學會奪命十三劍的機會。”

老人猛地抬起頭，他本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沒想到楊崇所說的機會居然會是指這個。

“奪命十三劍？”老人滿是不可思議的重復道。

就連一旁的李云明也不由詫異的看了過來。

但他卻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砸吧著嘴，又喝了口酒。

既然楊崇這么說了，那自然會有他的理由。

“對，奪命十三劍。”

“代價呢？”

“劍奴。”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老人心頭一沉。

他知道，楊崇所說的劍奴必然會和尋常人所說的劍奴不同，但奪命十三劍的威力他也見過了，確實值得他付出一切。

只是沉寂了片刻后，他還是遲疑了。

“老頭子我已經老了，當不起閣下的厚重。”

聲音孤寂落寞，但卻在說出口后又有一種難得的輕松。

楊崇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你便自行離開吧。”

老人不再言語，孤然轉身離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