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乞丐和符老趕來,只見摩府大門緊閉,而摩焰兒跪在臺階下,在她旁邊的阿色想要拉她起來卻被她推開。
“你們沒見到華梓嗎?”疑惑的小乞丐上前詢問。
阿色把他們來到之前的事全部告訴了兩人。小乞丐聽后,眉毛緊擰在一起,他走向摩焰兒,想要拉她起來,不出意料的被推開了。
氣憤的小乞丐露出冷笑,這是被惹怒后充滿譏諷的笑,他看著摩焰兒說:“看來你是把華梓的話,實實在在聽進去了啊!怎樣?你是覺得跪著,她就會讓你進去是吧?”
見摩焰兒一動不動,小乞丐更加來氣,他不管對方男女,直接上去揪起她的衣領,對她吼道:“我真的受夠你了!一直自以為聰明,遇到事永遠一根筋!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嗎?!你知自己是什么人,干嘛管別人怎么定義?!再不站起來,我也不管你了!”
摩焰兒昂首,滿臉都是淚痕,她扯開小乞丐的手,嗚咽著說:“我不管她如何看我,我就是……想再見見兄長。”
這句話把小乞丐噎住了,他收回手再不說話。
目睹現場的阿色瞪大了眼,她不清楚小乞丐為何生氣,轉頭又見符老氣勢洶洶的叩響摩府大門,嘴里嚷著:
“快開門!我要見華梓!我是符恒!”
以為是走親戚嗎?報上名字人家就愿意見你啦?阿色抹了把冷汗心想。
下一秒,真有看門人給開了門,恭敬的對符老作揖:“符先生,我家夫人邀你一敘,請跟我來!”
見狀摩焰兒猛地站起,大腦產生短暫眩暈,好在小乞丐及時扶住她,摩焰兒不等完全清醒,拖著跪麻的腳,在小乞丐的幫助下,一瘸一拐走向看門人。
“我可以回府了嗎?”摩焰兒問。
看門人一臉為難:“我說了不算!唉!你還是快些離開吧!夫人今日是不會想見你的!”
符老對看門人招招手:“我進去同她說!”他又轉頭對摩焰兒說,“華梓這人,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們等著,待我出來就能進去了!”
“謝謝您!”摩焰兒顯得很感激,語氣真誠地說。
隨著符老進門,摩府大門重又關上。
摩焰兒一臉期待的立在大門前,阿色勸她先坐下休息,她還是搖頭,倔強得盯著大門。
小乞丐在一旁看著,心里頗為難受,但他除了觀察著摩焰兒的狀況別無他法,因摩焰兒不會聽他的。
符老雖進了門,但礙于仵作還在勘驗尸體,他理所應當的被晾在了一邊。可看見華梓的面龐,朝思暮想的人就鮮活的站在不遠處,符老還是按耐不住喜悅,慢慢靠近著華梓。但想來是這種場景,他沒有急著和華梓相認。
待仵作驗完尸體,問詢府里的人,先結束詢問的華梓,終于轉頭看向等待已久的符老,悲傷的表情蒙上更加難以說明的情愫。
“好久不見,你老了許多,我差點不敢認了。”見到符老,華梓這么說。
“哪像你過著滋潤日子,我都不敢猜你現是什么年歲!”言辭也許不當,但符老說話的語氣是平和的。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沒人去提過去的事,符老感覺眼睛有些濕潤,他忙仰頭看天,狀似無意地問:“在摩府過得好嗎?那老爺,哦不,那大夫人欺負你嗎?”
見符老極力掩飾情緒的樣子,華梓的眼眶也紅了,她看著符老輕柔地說:“我就是大夫人。”
“怎……我記得……明明……怎會?!”聞言符老把目光移到華梓身上,臉上半是驚愕半是悲痛,語無倫次起來。
華梓笑了,是對過往年華背叛后的愧疚,也是對歲月沉淀后的無奈,笑著笑著斷線淚珠就飛落。
遠處的聞捕頭正巧看見這一幕,他雖露出疑惑的眼神,但一經仵作催促,就馬上投入到工作中去。
大門外的三人,站著的站著,陪站的陪站,坐著的坐著。眼見勸說不動摩焰兒,泄氣的阿色坐在了小乞丐身邊。
“看不出來,她還挺有毅力的。”小乞丐邊撥弄著不知哪來的草葉,邊半帶調侃的說。
阿色雙手托腮,目光不知鎖定哪里,嘆著氣說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倔強,這和毅力關系不大!你就當這是死腦筋吧!”
瞟了一眼還在站著的摩焰兒,調小聲音的小乞丐說:“我能理解被人誤解,拼命證明的想法——哎,你說華梓說的是真心話嗎?”
兩個眼珠子滴溜一轉,阿色想了想說:“喵?的確像華梓能說出來的話,可能經不住喪子之痛,就原形畢露了吧!她之前可常欺負殿下呢喵!”
“哦。”似懂非懂的小乞丐點點頭,接著又說,“在摩府待久了,我覺得吧,宿娘和她一個是慈母,一個是嚴母,只是對摩焰兒好的方式不同。”
仔細想了想,阿色搖搖頭回他:“沒感覺,也許是我少見宿娘的緣故,反正你說的我是看不出來喵。”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著,感受到孤獨的摩焰兒,還是忍不住看向他們,她詢問道:“老爺爺進去多久了?”
最先回答她的是阿色,但阿色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喵,我沒注意。是挺久了哈!”
“大概兩柱香了吧!”小乞丐站起身,邊伸展腰身邊說,“還有,我糾正一下,師傅今年方才四十六歲,長得是顯老,但叫伯伯恰當些!”
“才四十多歲?!我以為他六十歲啦喵!”阿色說,“噢!說起來華梓也才三十八歲耶!”說著她還兩只手分別伸出食指,把他們并在一起。
摩焰兒不明白怎把華梓扯進話題的,心緒空空的她,沒有繼續交流的欲望,沉默得接著立在大門前。
又等了一會兒,摩府大門再開,灰頭土臉的符老剛邁出兩只腳,那門就趕緊關上了,不容絲毫商量的余地。
看見此情此景,本無需多問,不死心的摩焰兒,還是充滿期待的看向符老,后者自顧自離遠了,才背對著回答摩焰兒:“隨我回去吧!”說完,符老先帶頭走起來,而小乞丐和阿色立在原地看著摩焰兒,等待她做出選擇。
果然是最不想要的答案。
眼里布滿落寞的摩焰兒,望向那扇熟悉的大門,她多想沖上去,拼命拍打大門,像個潑婦一樣哭天喊地,甚至跟華梓翻舊賬,以此威脅華梓,不讓她進去,她就會告訴爹和娘……可她做不到,她不是這樣的人,沒有這樣的行事風格。
于是,摩焰兒沉默地點點頭,一瘸一拐的跟在符老身后。小乞丐和阿色面面相覷,他們都以為摩焰兒還會再鬧一鬧。見兩人就要走遠,剩下的兩人不敢耽擱,趕緊跟了上去。
透過黑鏡看到摩家的鬧劇,黑衣人滿意地笑起來:“離開摩家,就等于離開摩家的守衛神,要消滅她輕輕松松!”
看了半天的郭復,卻慍怒道:“她?理她干嘛?我們說好的,是消滅摩家!你老盯著她干什么?!”
突然,一只細長的腿抬起,一腳踏爛郭復面前的桌子,白發叉著腰,帶著殺氣看向郭復說:“你在教我們做事嗎?局勢我們比你看得清!”
被警告的郭復,氣得咬起指甲,他不情愿地點點頭,憤怒反問:“行!那能告訴我,這摩語思是我殺的,摩語君是我殺的,你們干了什么嗎?!”
白發昂頭看他,眼神異常犀利,她語氣輕蔑地說:“如果連摩語思這樣的弱女子,你都搞不定,我們連合作都不會有!至于摩語君,他曾在摩府偷師胡老兒,論法斗與你不相上下,若不是我給那惡鬼加持,他真不一定會死!再者,我若不開結界,那守衛神早已察覺,別說殺人,你都會被他找到!沒用的東西!還敢質疑我們!”
難怪當晚行動回來,這白發就惡狠狠地盯著他,原是因部署不當!郭復聽后滿頭冷汗,若非如此,那守衛神就找過來了!
但郭復不愿承認自己的錯,他嘴硬說道:“誰知你說話真假,反正兩人都是死在我手下!我就有資格說兩句!”
“呲,無能小兒!”白發撇過頭不再理他。
見兩人爭吵著,黑衣人趕緊做起和事佬,他牽著白發的手說:“你多多辛苦了,不過,他不懂的太多,但也是出了力嘛!”
轉頭黑衣人對郭復說:“這兩次你都干的很不錯!接下來,就讓你看看,我們妖魔的力量!”
緊隨話音,黑衣人長袖一揮,那黑鏡里的場景變換成一座水鄉:
夕陽西下,水鄉的江邊有洗衣的婦女在閑聊,江面有鄉民在搖櫓高歌,時不時跑過幾個打鬧的小孩。風云突變,本來平靜的江水,突然動蕩不定,只見無數鄉民哀嚎著,被水中無數只發青的手拉扯入水,婦女、小孩等,無一人能幸免……不消片刻,江面重又安靜,不同的是染上了詭異的紅色,水鄉陷入一片死寂。
這場景看得郭復口干舌燥,他指著黑衣人說:“你是在警告我?你你……就不怕驚動了天上的神?”
黑衣人嘖了一聲,笑著說:“哎!哪里的話,不過是之前戰略取勝的小片段——驚動?我恨不得見見他們的真容呢!”
黑鏡仍舊播放著不同地域的慘劇,黑衣人看著這些杰作,滿意地笑著說:“都說神愛世人,郭復你看,我們興風作浪,為何不見神去庇護他們?”
郭復順著他的意思問:“為何?”
“因神與人一樣,只要不被觸及利益,就不會多管閑事!為何大家皆有守衛神,而窮苦人家少見?那是因大家能帶來豐厚香火,滋長他們的神力,滿足他們的成就感;而窮苦人家飯都吃不起了,哪里有香火供奉神靈,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黑衣人陰鷙地笑起來。
面前兩個妖魔蔑視神靈的模樣,讓郭復有了危機感,但他不敢輕舉妄動,表面上還是恭敬的點頭,以示認可了黑衣人的說法。
手心躍出黑色火焰,黑衣人盯著火焰說:“其實,若除去神力,所謂神靈與人無異,兩者都有欲望和貪念,本身沒有不同。有的神靈能用那股力量,壓制這些人的特征,以達成凡人口口相傳的,高不可攀的形象。”手指刷得并攏相握,那火焰被壓制下去,黑衣人的表情猙獰可怕,“但有的神靈做不到,他們會因各種機緣巧合,最后墮落入魔。我要做的,就是把這樣的神靈歸為己用!”
“我要用這樣的神靈去擊潰剩下的,道貌岸然的,自以為是的神靈!讓他們跌下我的深淵,變成絕望的信徒!”黑衣人越說越激動,他拍出一掌,不僅震裂桌椅,就連八方土地也皸裂如蛛網。
敏感的白發在他落掌前,已懸到空中,但仍受波及,被氣浪狠狠推了一把撞在墻面。毫無防備還留在地面的郭復,被這一掌震的耳鼻流血,呼吸難順,他用手接住鼻血,一臉的不敢置信和后怕。
“我會告訴他們,世界本來就屬于黑暗,光明只是黑暗的衍生物罷了!哈哈哈哈!”黑衣人肆無忌憚的笑聲回蕩在天際。
黑鏡里出現了新的畫面,只見一銀白頭發的女子破云而出,施展法術冰封了所有妖魔。妖魔們奮力掙出,那女子幻化出寒冰之劍,橫在一妖魔脖頸,手起刀落那妖魔便身首異處,飛濺的血液變成冰晶散落,帶著異樣的美。
妖魔的領頭人問:“來者何人?”
女子面色清寒,氣勢如凜冽暴雪,她薄唇微啟:“我乃寒頡神女白蕪。奉命誅殺爾等穢物!”
這妖魔領頭人被嚴重洗腦過,聽了白蕪的話非但不慌,還氣憤下令道:“膽敢辱罵我等?!小的們同我一起上!把她給我撕碎了!”
妖魔們紛紛尖嘯著從四面八方涌向白蕪,而白蕪不怵,大敵臨前居然先閉上眼,待妖魔們離她只有分毫之距方才開眼,兩只眼中閃出冰藍色的光彩,瞬息間風雪大作,一切景象都被風雪遮擋。風停雪止,那群不知死活的妖魔們,被一個個凍成了冰雕,白蕪目不斜視地從它們中間,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過,她每走過一座冰雕,那冰雕便像煙火一般炸裂成片,場面一度十分壯觀。
等白蕪頭也不回的離開后,冰雕早是一地碎片,在白蕪離開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冰雪皆融,了無痕跡。反倒是被雪水滋潤過的草木,在太陽出來時熠熠生輝。
入夜,符老的屋子。
因著摩府一事,氣氛非常壓抑,不單是摩焰兒不發一言,就連符老也陰沉的可怕。就是小乞丐,都不敢去問符老和華梓聊了什么。他和阿色縮在一邊,兩人默默烤著地瓜,那是他們今晚的晚飯。
邊烤地瓜邊偷眼瞄著各坐一地的兩人,小乞丐輕聲對阿色說:“哎!等會地瓜熟了,你給摩焰兒一個,我給師傅一個!”
本在咂舌著的阿色,一聽這話就搖頭:“不敢過去喵!他們這樣可太嚇人了喵!還是留幾個在顯眼處,等他們餓了自己拿吧!”
于是小乞丐就從烤熟的地瓜里,挑出兩個個大的,放在進門就能看見的石桌上,那離摩焰兒等人坐的地方稍遠,但保證能看見。
等小乞丐和阿色飽餐一頓,發現兩人仍舊比耐力似的一動不動,打著哈欠的阿色就先進屋了,而小乞丐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擔憂地望著他們,坐了一會兒捱不過困意,也起身回房了。
快半夜時,符老敵不過濃濃困意,對摩焰兒說:“太困了!我打算回屋了,你要還想吹風的話,我就不能奉陪了!”
說完符老轉身要走,瞥見摩焰兒不為所動,不放心的他就去推了摩焰兒一把:“女娃兒,你倒是給個回應啊!”
說是推,其實符老只是用指尖觸碰摩焰兒的腦袋,點了一下那摩焰兒就倒在地上。符老心說不好,趕緊上去查看,發現摩焰兒只是熟睡了,懸起來的心就放下了。
符老思來想去,覺得在屋頂睡覺總是不妥的,就把摩焰兒像米袋一樣扛起來,施展輕功落在地上。不想摩焰兒雖是女子,仍然有些重量,加上符老用力不對,就不慎閃了腰,他扶著腰哎喲叫喚起來。
向來睡不穩的小乞丐,聞聲跑出來,見此情景大致懂得發生何事,不說多余的話,麻溜地接過摩焰兒,把她打橫抱起來。
“年輕就是好……哎!你師傅我腰閃了,記得回來幫忙啊!啊喲我的腰!”才感慨一下,就見小乞丐抱著摩焰兒回屋,生怕被遺忘的符老撐著腰,對小乞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