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在人間
- 圣母修改器
- 雨天行走
- 3606字
- 2022-04-13 16:19:35
“小涇,把這杯牛奶喝了。”
戴著圓眼鏡的少年從厚重的書本堆中抬起頭來,從一名表情嚴厲的婦人手中接過杯子,面無表情地將盛滿牛奶的杯子接過,一口氣喝了下去。
婦人嚴厲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意,撫了撫許涇的頭頂,將弄亂的一絲頭發捋平之后,拿起水杯,走出了房間。
許涇默默吐出了口氣,拿起了桌上的通訊器,通訊器上顯示信息的呼吸燈一明一滅,提醒著有新的信息需要觀看。
他點亮了屏幕,從通訊軟件中找到了“京畿義清附中三年2班”的詞匯條,點了進去。
自從“十一五”事件發生之后,許涇幾乎沒什么間隔地就從魯東府轉到了全國最為繁華的京畿地區,并插班進了當地最出名的“京畿義清附中”。
這自然少不了身為教育部掌權任務的姥爺一家相助。
這么說其實并不嚴謹,“嚴家”作為教育部少有的世家,可謂是在教育界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從遙遠的古朝就延續下來的書香世家,家族中時代都從事著教育的工作。特別是在新國建立伊始,更是在各行各業深陷凋敝的時候提出了“教育興國,匹夫有責”的口號,將教育的打起扛在了自己的身上。
百余年的時間,家族幾乎傾盡了全部的精力和力氣,將“教育”變成了新國之中人人可以享有的權利,教育出的人才更是遍布全國各地,將智慧撒遍每一個角落,也多虧如此,新國才能在著百余年中飛速發展,日新月異。
從這個層面來講,當時嚴家家主所做的決定可謂是造福萬民,因此嚴家在教育界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而且,家族里所有的二代成員幾乎都在各地的教育部任職,三代的小輩也在全國、包括邊疆苦寒之地肩負著“教書育人”的職責。
許涇的母親,嚴清,原本便是現如今二代成員之一,寧城教育部的要員。但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后,所有的寧城教育部成員全部被追責,特別是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她,更是被勒令停職在家一年之久。
趁著這個空檔,嚴清干脆拜托家里的兄弟姐妹們幫忙在京畿地區安排一個插班生的名額,同時將和許涇一同,來到了京畿。
以嚴家的地位和貢獻,安排一個插班生名額,并不是會讓人詬病的事情。不過家里面,還是有人或明或暗地表示出不滿。
好在內部的這些聲音,全部都被當代的家主,也就是嚴清的大哥壓了下來。
但是這并不代表許涇身上的壓力減輕了。
源自母親的壓力,還有家族內的白眼,讓許涇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這種無形的包袱,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又吐出了一口氣,許涇將班級群里的信息一一瀏覽,這是他身為班長的職責,必須充當學生和教室之間的橋梁,有什么不滿的情緒或是言論,他需要進行排解,同時需要向教師及時反饋。
突然間,他看到一條信息彈了出來,“小涇,周末一起去玩啊。”
許涇一時間都有些抓不穩手機,他手忙腳亂地點了進去,看見對方確實在邀請自己周末出去。
許涇想了很久,自己應該怎么回,輸入了幾個字之后又重新刪去,最后還是中規中矩地回了個“好啊”。
對方迅速回了一個開心的卡通熊的表情,接著發來信息,“OK,又多了一個人嘍。”
許涇同樣回了個傻傻憨笑著的卡通熊的表情。
他等了很久,卻發現,對方似乎并不會再回復消息了,于是按熄了屏幕,重新翻起了書本。
心中的興高采烈逐漸平息下來,許涇發現自己積壓地快要爆表的壓力值似乎也沒那么難以承受了。
他“嘿嘿”地笑了聲,接著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課本上面。這學期他必須將筆試成績考到全校前三,為此一刻也不能懈怠。
……
與許涇的埋頭苦讀相較而言,李清水的經歷要辛苦得多。
“啪!”“啪!”“啪!”
細長的竹竿劃過空氣,發出刺耳尖銳的破空聲,接著抽打在人的皮肉之上,發出悶響。
在川府某處清麗的大山腳下,四周還殘留著夜晚留下來的豐沛水汽,加上清晨特有的清冷,縱然是夏日,卻也能讓人感受到一股透心的涼意。
但是就在這山腳下,卻跪著一眾年輕人,他們一字排開,宛如即將被槍決的死刑犯一般,雙膝抵地,雙手相握背在身后。
身上穿著的,是無法遮蔽寒意的短袖短衫。
有幾名站著的中年人,從衣服穿著上來看明顯要比這些青少年華貴得多,他們手里拿著細長竹竿,一聲聲一下下、毫不留情地在這些青年的身上留下細長的抽痕。
這些青年、或者少年,他們卻并不反抗,連句慘痛的呼聲都沒有,低垂著頭,忍受著抽打,表情痛苦,卻始終不發一言。
而在這一眾低垂著的頭顱中,只有一個頭顱高昂起來,絲毫不吝惜發出聲音,甚至聽上去,像是烏鴉的叫聲一樣嘈雜無比:
“李悵,有本事今天你就打死爺爺!”
“你個麻批,今天你要不把爺爺我打出個好歹來,明天我就掘了你家祖墳,讓你見識見識爺爺的厲害!”
正用力抽打著的中年男子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冷冷一笑,面容上滿是譏諷:“李清水,話說這么多也沒見你做過幾件,來,爺爺等著你,有本事把祖墳全刨個干凈!”
說完繼續揮舞著手中的竹條打了下去,“合著我祖宗不是你祖宗似的!”
李清水目齜欲裂,狠狠地瞪著眼前的中年人,嘴中的污言穢語就沒有聽過。但是中年人顯然是老江湖了,這點道行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只不過從越加用力的抽打聲以及握住竹條的那只大手上的青筋,可以看出中年人的心境并不平靜。
抽打聲陸續停止,直到徹底消失。
李清水站起身來,身上的衣服被竹條抽得破破爛爛,臉上的桀驁之色卻并沒有消退,反而愈發地濃厚了起來,盯著中年人的面容上滿是怒氣。
在這群教員的喝令下,這些“劍冢”的弟子們立即開始新一輪的訓練,縱然傲氣如同李清水,也只能跟著修行的隊伍重復著枯燥的訓練。
“……訓練……如何?”仿佛耄耋之年的老人才能發出的聲音,從這些緊盯著學員們的教習背后傳來。
這些一個個高高在上的教習卻躬下身來,沖著身后之人施禮。
“宗者!”
“……不必……拘束,”嘶啞的聲音聽著仿佛像是用力拼命擠出地一樣,聽著讓人難受,“今日……如何?”
“尚可。”位于教習前列的李悵直起身來,笑著回道。
“……好……好,”發出嘶啞聲音之人全身都籠罩在白色的長袍之中,看不清表情如何,卻能感受到,對方對于這個回復非常滿意。
“……宗者,”李悵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忍不住了,“這種訓練方式,真的能保證我們劍冢的未來么?”
正欲轉身離去的白色身影身形停滯了少許,接著繼續轉身離開,音色雖然異常嘶啞,但是卻仿佛蘊含著金鐵交織的聲音:
“……不是……劍冢的未來,而是……川府……的未來!”
“我輩……生于斯,……長于斯,得千萬民眾……之供奉,自當……護一方水土……以周全!我們保證的……不能僅僅是……劍冢的……未來,我們……要考慮的……是,整個……川府的……未來!”
李悵咬緊了牙,他很想出言反駁,但是最終卻還是無法出聲,將頭垂了下去。
陽光灑下,已經跑至山腳下的學徒隊伍嘹亮的號子聲,穿透了山間籠罩的白霧,穿透了朝陽灑下的微弱陽光。
他們是劍,是劍冢的劍,也是川府的劍。
……
昏暗的建筑之中,似乎空氣都被黑暗浸染地分外沉重,但這卻是陰暗生物最喜歡的味道。
這是被遺棄的一座破落的建筑,家里的年長者陸續死去,年輕人貪戀都市的繁華,于是這座由農家自己建蓋的建筑便沒有了人氣兒,只有流浪的野狗野貓將其當做棲身之處。
而一座建筑,只要沒了人氣兒,就會衰敗地特別快。
但就在著殘垣斷壁之中,居然隱隱傳來了人的低語之聲。
“綠冥,你的進度有些慢了。”
身形高大、帶著半邊綠色面具的女人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后,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是那雙眼睛之中投射出來的寒光,顯示了內心的憤怒已至臨界點。
“別那么生氣,是教主讓我來催催你的,這次的任務有多重要不需要我提醒你吧,如果你沒有完成……”
戴著綠色面具的女人回過頭來,指端緩緩長出了綠色的枝條,枝條延長、硬結,變成了褐色的枝干,她就那樣拿著細長的枝干,不知道在地上畫些什么。
“我知道該怎么做,用不著你提醒。”綠色面具的女人緩緩說道。
“預防萬一,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你已經不是‘那邊’的人了,希望你能夠記住這一點……”
半威脅的語句還沒有說完,女人的身后地面突然鉆出了粗大的樹干,這些粗大的枝干宛如一個個破土而出的錐子,直刺向墻壁形成的陰影之中。
樹枝刺了個空,原本應該在那里的人影消失了,只有話語還飄蕩在空氣之中:
“我只是給你提個醒,綠冥……不要忘了是誰把你拋棄了的,生在這樣的國家,是你的不幸,也是所有人的不幸……”
空氣中似乎有黑色的煙霧在緩緩消散,綠冥捏緊了拳頭,將地上所畫的圖像一拳捶到面目全非。
混亂的記憶之中,她似乎有個叫做“木淼淼”的名字,曾經還是一名學生。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記憶之中最慘烈的狀況浮現在她的眼前,父母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魔獸撕成碎片,自己卻沒有能力去拯救雙親,她哭喊著乞求異能協會的探員去救助自己的父母,探員臉上的不耐煩和冷血卻讓她如墜冰窟之中……
“滾開!”
她看著那個面露諂媚神色的探員屁顛屁顛地加入到了某個人的護送團隊中,那個人她認得,是經常出現在電視節目中的重要人物。
她無比絕望地嘶喊著,發出的聲音像是野獸的嘶吼聲,隨后一襲白色的衣角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中,剎那之間,世界里所有的嘈雜全部都消失掉了……
“神說,要用罪惡抵抗罪惡……”
“愿神的光芒,將至真、至善、至美播種人間……”
綠冥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握住抵在胸前,蜷縮成一團,明明身形那么高大,看起來卻瘦弱得如同孩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