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飛機場。
熙熙攘攘的機場里嘈雜聲無數，周祈拉著行李箱從人群里抬起頭往盡頭看去，白色大燈外天空還是黑的。
抱著激動心情的周祈大清早就乘飛機回國，德國那邊的適宜他該解約的解約，該結束也都結束了。
在飛機上他小憩一會，到四點的時候就睡不著了，一直盯著外面浩瀚的天空看。
玻璃倒映著他的臉龐，如深潭般的眼眸忽然間盯著云層看，涌起臥蠶就在口罩掩飾下傻笑。
他身上蓋著毯子，沾滿薄荷清香的毛毯很是溫暖，不過只要是看著外面的天空，內心就更加暖和。
四年過去了，好不容易等來跟江吟安約定好的第五年，如今回國早已承載當初不一樣的榮光。
當初從維也納回國參加比賽的他身邊除了親人外真的沒有個值得惦記的人，孤零零地出國再孤零零地回來。
倘若不告訴他們，他們或許也不知道周祈已經回國。
在維也納學習那段日子身邊有陳旎鋒他們比較多的朋友，家人很少發信息聯系，他們都怕打擾到周祈學習。
可在德國，身邊即便是沒有朋友也沒關系，因為他還有時刻能聯系的江吟安，每次新鮮事發給她都能秒得到回復，提起來心就滿是安全感。
他微垂下眼皮，從衣袋里拿出畢業照，看幾眼后就抱著它睡著了。
畢業照里的紅繩是他故意露出來的，為的就是讓那條陪伴他在國外四年的紅繩參與進來，讓江吟安安心。
還有的就是告訴所有人，拒絕聯系方式就是因為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很好，送給他一條紅繩當做紀念。
他很想他的女朋友，無時無刻看到紅繩都想跑過去擁抱她。
想依在她懷里奶奶地喊：“姐姐。”
總之在江吟安身邊，他整個人都感覺很安全放心。
拍完畢業照要等下午才能拿，所以他在宿舍里收拾完東西干脆練會曲，打開文件想錄音時，看到映入眼簾的許多錄音文件，他又覺得欣慰。
每一個錄音文件都是他靜心制作，剪輯好就發給江吟安，每個錄音文件下還有四年來不同時間。
他將這些年所有的新鮮事都第一時間分享給江吟安，即便是后來很久才想起來發給朋友，他也不會忘記江吟安。
女朋友在他心里排在第一位，他相信自己在她心里也是。
小提琴練曲是每天必修課，他們有時后上完課程就要到音樂廳小測，檢測教學質量也鞏固知識，這一刻對周祈是最重要的。
他必須鞏固好知識才能在后面小提琴大賽中拔尖，用畢生技藝像黑馬般沖入前茅。
他穿過擁擠的人潮往機場出口走去，拉著行李箱本來就很麻煩，更何況人多擁擠同時又吵鬧，耳邊從來沒聽過喧嘩。
周祈父親的車就停在機場出口等他，昨天晚上周母跟周祈溝通番才知道他明天就回國，所以大清早四點就開始忙碌。
這會已經凌晨五點半，周祈拉著行李箱才從人群中擠到出口，他掃視一眼看到周父的汽車后就走過去。
周母瞧見了連忙開車門擁抱周祈，她摸了摸周祈的臉熱淚盈眶，對比下來這小子長高不少，出國前周母還是當耳根，如今都只能到肩膀。
周父也幫忙把行李箱放到后備箱，擁抱周祈過后也吩咐著上車。
周祈文靜地拘謹著，被父母擁抱他也是微揚起嘴角笑了笑，看得出來性格比以前更收斂。
他坐在后座，靠車窗邊靜靜地看著掠過的風景，從飛機場開到街市逐漸沒有人影，門店也個個閉著門，只有路燈在閃。
堪州天氣慢慢轉涼，刺骨的冷風從車窗邊猛吹進來，蓋在周祈身上引得手都冰涼，眼睛使勁眨了眨。
周邊沒有風景，他硬是湊到窗邊吹那冷風，周母以為周祈是太好奇幾年翻云覆雨變化的堪州，就沒多勸阻。
實際上，周祈是想念那個在堪州頂天立地的江吟安，商業界里站在頂峰。
回到家中已經接近凌晨六點，周祈發信息給江吟安報平安后，又群發給其他人報平安。
陳老板最先回信息。
【陳旎鋒：喲，咱們的演奏家回國了？】
【周祈：剛到家，五點的飛機】
【陳旎鋒：沒想到轉眼五年就過去，我都還沒結婚真對不起兄弟當初的話】
【周祈：女朋友談了沒？】
【陳旎鋒：家里催婚，介紹個還算文靜的】
周祈盯著信息揚唇笑了笑，看得出來陳旎鋒在信息里的語氣太過于委婉，那些文靜小姑娘干凈得跟個白月光似的，確實不合適成天爛醉在夜市的他。
【陳旎鋒：好景不長，五年過后還是讓你小子先結婚】
【周祈：你們都沒結？】
【陳旎鋒：兄弟里有兩三個娃都有了，剩下五六個還在哄對象】
【周祈：你也加把勁】
【陳旎鋒：加什么，那姑娘那么好，我真怕辜負到她，你也知道我是喜歡熬夜喝酒抽煙的，傷身的什么都沾】
看到他的自評，周祈也安慰幾句，可關于戒，他開不了口。
作為同病相憐的男人，抽煙喝酒都是不同年齡段消出煩惱的方式，抽煙喝酒無非就是消愁。
陳老板那個純屬娛樂，從認識他那天起，周祈就被他慫恿過復煙癮。
少年時候的男生大多都在初中時期抽煙開始，周祈也在初三的時候抽過幾次，后面自高中后就戒到大學，結果又被陳旎鋒帶入坑里。
現在不一樣，他可沒時間抽煙，當初抽一根復煙癮是不可能的，因為那天過后他就都戒了。
平時憂愁的時候會喝酒，反正也是灌自己，最多倒在房間里睡到大中午。
后面周祈跟他聊起來就沒有困意，原本還想著回家補覺的他突然跟陳旎鋒聊起堪州五年來的事情。
商業界翻云覆雨的變化他暗暗從陳旎鋒口中知道，江吟安這些年都沒有跟周祈講過傷心事，什么事都還是喜歡憋在心里自己委屈。
回想起幾年前他回醫院看望那個病榻在床上蜷縮身體的江吟安，站在病房外的他既無能為力又意欲憐憫。
這些事情，他永遠無法忘記。
八點多時，江吟安起床就看到周祈發來的信息，他們寒暄一番就各做各的事情。
但他們還約定，傍晚出去。
好不容易等來傍晚，江吟安下班就趕到堪州某個公園，那個公園靠江，觀夜景和傍晚夕陽很是好。
周祈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江吟安倚在駕駛座旁的車窗那，目光靜靜地落在映著熾紅的江水上。
周祈小跑過去拉過她的手，就順勢讓江吟安倒在自己懷里，垂著頭看著她低笑。
江吟安上一秒還在失神，下一秒就猝不及防被人一扯倒在懷里，看到周祈都是蒙的。
“嚇死我了。”江吟安睜大著眼順了順胸口。
“對不起。”周祈俯在她耳邊小聲撒嬌道。
江吟安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說：“四年不見，偽裝能力增長了。”
“哪里偽裝？”
“表面上看起來就是個不易親近的文雅小生，結果看到我就撲上來熱情地像舔狗。”她故意死咬后面那幾個字。
“舔狗嗎？”
“不然呢？舔了很多年追著不放的男朋友。”
“那真抱歉。”周祈垂下眸。
“嗯？”
“往后要追著當你的舔狗一輩子，你不要我也追。”
“我肯定要。”
江面吹過陣涼風，她壓著聲音低沉地說，聲音很柔和。
“為什么？”
“我等了你五年，你要賠我一輩子的時間。”
他們都盯著彼此，眼神充滿曖昧和堅定，周祈看著她又涌起臥蠶，垂在身下的手緊扣著。
江吟安忽然拉過他，擁抱片刻間，他聽到耳邊除了涼風外還貫入一句話：“周祈，歡迎回國。”
天邊的夕陽是熾紅的，熱滾滾的映在江面上很漂亮，公園旁的樹都沾光。
他們緊扣著十指站在公園靠江的圍欄旁靜靜地看著天邊的夕陽。
周祈回過頭眼神呆滯地看著她，嬌艷的臉蛋依舊白嫩好看，冷風吹開細發卻朝臉撲去。
“四年來你受苦了。”
“你都知道？”江吟安眼神詫異，“我記得這個消息還傳不到國外那么遙遠吧？”
“陳旎鋒告訴我的，四年來堪州翻云覆雨的變化他都告訴我。”周祈被風吹得瞇小眼。
“專心學習就好了，你后面還有一場最重要的比賽。”江吟安莞爾一笑，“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在這么平定安穩的社會我只希望你好。”
夕陽下有涼風撫過江面，吹起細小的漣漪，夕陽的光來到江吟安身上時，身上野玫瑰的氣質變濃郁了。
路燈旁時而會有飛來的白鴿，白色羽毛披在身上神氣得很，只不過這里很少能看到烏鴉，卻只有熠熠生輝的他。
那個寒冷的冬季里，江面映出最后一線夕陽。
“白鴿身邊都沒有烏鴉的。”江吟安語氣有些惋惜。
“他們種類天生就不一樣，就好比那些天生不合的人，白鴿不會主動示好。”
“可是安安，烏鴉雖然不會說情話，但——”
江吟安仰起頭盯著他問：“但什么？”
他笑著低下頭吻過她的唇瓣，溫熱的呼吸間她聽到告白。
“烏鴉會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