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吟安不知所措時,她垂著頭也能感覺到身旁有股挺強烈的目光注視著她,而且很是不屑。
“她是誰?來干嘛的?”那個女人的眼睛往江吟安身上一放,下巴還朝她揚了揚。
“不知道,可能是阿祈認識的朋友吧。”
“朋友?”
頓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朝坐在鋼琴上的周祈看去,但他的神情卻格外的淡定,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似的,薄唇無表情地抿成直線,沉默在那不默認也不否認。
那個女人急了眼,趕忙走到周祈余光處看著他:“阿祈,這是你朋友?”
江吟安本以為周祈會站起身非常肯定、一定及確定地告訴她“是”,可過了很久她都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吊著的心始終落實不下來。
周祈沒有看她,骨骼分明的手精準飛速地在琴鍵上穿梭,不一會就讓喧雜的討論聲霎時安靜下來,室內接著緩緩傳出陣動聽的曲子。
在琴聲蓋過說話聲時所有人都寂靜下來,目光再一次匯聚在他身上。
那個女人頓了頓,抱著臂傲慢地給了江吟安一個白眼:“看來不認識,我說呢,阿祈剛畢業不久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認識這種成熟的…女人。”
她的尾音拉得很長又嫵媚,好像是專門讓江吟安聽到似的。
這話傳到江吟安耳中自然是刺耳的,她平時就特別看不慣這種愛翻白眼、說話大大咧咧沒教養的人,況且女人味也在傲慢中露顯得很足。
她抬起頭直視女人的時候,周祈仍是在那心無旁騖地彈鋼琴,而且從他的一系列動作里江吟安也知道自己是已經讓別人誤以為是她在一廂情愿單戀著他,然后給他糾纏不休的生活壓力。
這個想法就特別的不理想,清清白白做人本來就不容易,現在還要扯上這么個紅茶?
“敏姐……”
周圍的幾個男生回過神也覺得她的話語有些過分,擔憂地叫了聲。
“做什么?”誰知女人也怒火地白了他們一眼。
江吟安聞聲抬起眼觀戰,看到女人再次翻白眼后火又一下子蹭蹭地冒了上來。
她先是找來一次性杯子喝了口水壓下火,接著淡淡道:“沒教養的人好像就只會翻白眼來泄憤。”
“你什么意思!”果然那個人對號入座了。
“按你這么說,我沒教養你就有教養了?你這人怎么胡亂緋聞人!”
這不,她只是放了個平a,對方卻把大招都放出來了。
“我好像…沒有特別指明那個人是你吧,是你自己對號入座的,怪我咯!”話音一落,江吟安還特意擺了個無所謂的表情。
“你!”手下意識惱火地指著江吟安。
“別用你的臟手指我!”她走過去推開女人的手,利銳的雙眼冷厲地瞪著她,“我嫌臟!”
這下好了,江吟安的氣勢明顯完全碾壓著女人。
面對女人的癲怒,江吟安毫不退讓,在氣勢上她根本不甘示弱。換做是別人,遇到這件事肯定是會默默收下她的那份諷刺,委屈什么的就一輩子都藏在心里成為陰影。
但江吟安不是,她覺得如果縱容一個對你指手畫腳、沒有教養和尊重感毫不放在心里的人根本不用退讓,反倒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怎么罵的你反而要以更狠的方式回懟,但不能出現明顯的臟話。
女人被逼到極致,看著江吟安利銳的眼睛又有一絲膽怯感,她見身邊沒有什么可以砸的東西,走上前就想給江吟安一個響亮的耳光。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內心的專一感太強盛,根本沒有時間分心去像別的事情,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她出手的那一刻琴音停止了。
甚至從江吟安面不改色的神情都沒有看出些奇異的變化,直到周祈拉開江吟安的時候她的心才慢慢冷淡。
那一巴掌踩在空氣里與江吟安的臉蛋擦肩而過,那一刻她都還是驚愕地懵懂。
周祈聽出女人情緒失控的前一秒就停下了鋼琴曲,只不過他結束的尾音有些小,所以她才沒能及時止住那沖動的動作。
他急忙走下臺階,右手把江吟安的左臂拉開,自己的身體向前傾也差點和她的肩部擦出火花。這時候江吟安是可以近距離看到周祈的眼睛瞪得很直,眼球包容著耳光和江吟安臉蛋的距離,像是把她拉開后才松了口氣。
還站在鋼琴旁聊天的人群轉過頭的時候情況已經早都不如當初了,他們以為那一巴掌真的會落到江吟安臉上,讓她為自己多管閑事的話語負責;他們以為周祈真的不擔心江吟安的受傷,可沒想到那個耳光暴露了他的想法,打破他平淡臉的同時還差點打在他心尖上了。
“沒事吧?”他滿臉都寫著擔憂。
江吟安搖搖頭,目光從拉上她左臂的時候就一直停在周祈身上了,近距離看到少年急促慌張的樣子倒突然多了份羞澀感。
“阿祈!你也是什么意思,胳膊肘要往外拐嗎?”
“王芷敏,勸你別太過分!”
聽到周祈叫她全名的時候,她已經猜不透內心的那份萌動是驚喜還是失落了。或許她應該興奮自己終于在有生之年能換得周祈的一句名字;她又或許該失落自己暗戀四年的男生有了要維護的人,來不及替他開心的同時還差點傷害被他護在懷里的她……
她的名字不難念的,寫起來筆畫也算簡略,但為了今日這句名字她等了四年,可話音間夾帶的語氣并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四年了,每次做夢她都會想到周祈滿腹喜歡地喚她的名字,少年甜甜的笑容忽動了整個夏天的清涼,連夢里迎面吹來的風都是齁甜的。
她覺得暗戀等得起考驗,她也知道周祈最喜歡且需要一個訓練的地方,所以為著這些她畢業后專門為她心愛的少年開了家美麗繁盛、樂器齊全的音樂社。
音樂社里金黃色的燈都是她用心策劃的,為的就是讓周祈時刻感受到光的足跡,甚至它就包圍在自己身邊讓他有能力熠熠發光。
圖什么?就是想讓心愛的男生在她的領地里安心地演奏,這樣她也可以借著這個理由去參加周祈的每一次訓練。
她的夢想很簡單:站在心愛的少年身邊一步步陪他走向至高無上的舞臺和賦予的榮耀。
她的心思連靠近周祈的人都能明白,可偏偏打動不到主事人這塊木頭,她覺得周祈就算繃著淡定臉都是帥得無可挑剔的,甚至每一次都會一次又一次地驚艷吸引著她。
這一次,她的心冷淡下來了,眼眶一瞬間濕紅下來,酸痛的淚水朦朧了她的視線,腦子里卻全蹦出來曾經傻乎乎的行為,看到他的身影都會開心一天。
“我過分?是誰先咄咄逼人的你又不是沒聽到!我只是替你處理后面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你朝我生什么氣!”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脖子上的青筋都冒起,眼眶仍舊在濕紅的打轉,音線聽起來都像撕心裂肺地喊。
“那些事原本就不用處理,是你多此一舉了。”周祈沉下頭,瞬間變臉的樣子都讓她開始發怕,她都不敢相信周祈是怎么做到從怒氣霎時變成平淡的。
“走了。”
周祈話音剛落,就拉起江吟安的手朝門外走去,溫暖的觸感讓江吟安有些震驚。
看著遠處的兩人消失在門口,她直直地站在原地抽泣著,不爭氣的眼淚也在他離開后的那一刻滾落下來,停在臉頰處都是薄涼的。
周圍的男生見了連忙走上前,看著她滾落的眼淚也滿腹心疼,內心一個個都不是滋味:“他這個人任性慣了,雖說突然認識個朋友也不是個壞事…”
“你還幫著他們說話!”王芷敏拖著哭腔喊。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有那么一刻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最后還是對自己直男的身份妥協,干脆閉上嘴。
天漸漸黑沉,被晚風吹過的地方都一派荒涼。
周祈拉著江吟安的手走出拐彎處后才松開她的手,神情也同樣很淡定。
“你拒絕了她。”
“嗯。”
“不惋惜嗎?”江吟安邊走邊轉頭看向他。
路燈的光灑在他身上意外地毫無違和感,鼻梁的地方微微也照出了點陰影,身后的影子雙手揣在衣袋里漫步在他身后。
“惋惜什么?”他居然有些不解地回頭看她。
“這么明顯的愛意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看出來了。”
“所以就問你惋惜嗎?親手丟失了一個追求者。”
江吟安又以為他下一秒會憂愁地皺著眉低頭沉默,接著腦子里想的全是之前和追求者的美好時光。
可那又并不是,他的眉是稍微挑起了點,反倒是對她的話很感興趣,氣質上也更像個冷血動物般無情。
“我尊重她,可不喜歡她。”
他這句話讓江吟安頓時語塞,對于這種話題終結者她竟然無言以對,內心都有些替剛才的女人感到傷心。
當她還低著頭替王芷敏傷心的時候,突然察覺到身邊齊走的人挺下腳步,接著她耳邊就傳來句撥動心弦的話:
“但你不一樣,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江吟安自然對這句話有些反感,或許她此時就應該像影視劇里的女主一樣很感動,然后就答應他后面的一系列追妻方案。
但不好意思,她做不到。
“這句話你還是留給別人說吧,我不合適。”江吟安頭也不抬地忽閃著眼球回答,話音一落就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周祈看到離他不遠的路燈下站著江吟安的背影,對于這份背影他又有些滿足感。
他看到在金澄色燈光下女人不緊不慢地轉過身,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褻瀆不出情感。周祈看到在她前方的樹被晚風襲得不停搖曳著樹枝,當撲到她身體時,女人的細發被吹得直撲臉蛋。
周祈的嘴角呈了個微小的弧度,直徑朝她走了過去,腳步走起來都帶著風。
靠近她的時候周祈突然感受到陣莫名的暖意,就像寒冷里多出來的焰火般正在吸引著他不斷靠近、淪陷。
“冷嗎?”她挑起眉,眼球里容滿了他的身影。
“不冷。”
“為什么?”
“因為光在我身邊,慶幸的是她還替我擋住了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