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王十七歲的夏天，他在座位上，和同桌一起渾水摸魚地打盹。

今天的晚補課是語文，這是學生最快樂的時候，畢竟語文課上不會有太多的數字與公式，可以假裝不在意地忙里偷閑一下。

在一下午的化學公式中，他靜靜地期待著晚上的放松。那是語文老師布置的任務，也是他對學生的恩賜，是半個小時的閱讀時間。

本來這天也會開心地度過——如果沒有那沓飛揚的試卷。

小王靜靜地走出辦公室，夏夜的蟬鳴聒噪得有些過分。

從教室里透出的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長，最終融入夜色里。

不過，還不算糟糕，畢竟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在小王身上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過在即將高三的這個時刻，分數的每一點變換都顯得太觸目驚心。

等他回到教室，百無聊賴地翻看起了桌上那本半舊的新華字典，忽然感到很心酸。

【張華考上了BJ大學；李萍進了中等技術學校；我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前途”造句。】

其實小王也不知道為什么，當他看到這段話，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震撼，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吶喊。

但他都忍住了。

小王從來都不會說一些自己的想法，他像一株含羞草，開放在自己的時間里，悄悄地舒展枝葉，但是當任何接觸到來，他變迅速合上了自己的葉子。

不過大抵每個人都會經歷這樣的時刻吧，有點羞怯地面對世界，卻又那么熱情四射。

不過小王現在已經二十七了，再看到這段話，也只是回憶起了過去而已，再細膩些的感情已經記不清了。

或許有些情緒，沒有說出來，即使再深刻，也會隨時間慢慢淡忘。

十年的時間過得很快，快到讓人難以置信，小王覺得似乎自己昨天還躺在學校的宿舍里發呆，今天就已經被催婚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小王踏進校門，開始了他的應聘。

曾經隨大流考的證件，當初嫌棄的乏味工作，如今卻成了最好的選擇。

小王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前二十年他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勇氣，試圖證明世界是錯的，父母是錯的；可現在他卻在感慨父母的深謀遠慮。

【我熱愛這份職業，我愿意將我的畢生奉獻給偉大的教育事業。】

曾經的標語已經模糊不清，但小王還是勉強看見了墻上的印刷字體。

這讓他再度想起十七歲的夏天，那時候學校的墻上也涂滿了這樣或那樣的標語。

不過都已經被深埋在了記憶力，再也看不清了。

面試完了，小王走在小學的操場上，看著孩子們蹦蹦跳跳的模樣，腦子里再度想起那段話——

張華考上了BJ大學；李萍進了中等技術學校；我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即使他們還不知道，但每個人都曾有屬于自己的光明前途，像燈火一樣，照亮心中那片小小的天地。

即脆弱，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