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倫……你什么意思……”

“問你一個問題，萊西。”洛倫的語氣沒有波動，“如果一輛蒸汽機車的部件每個月換一次，幾年后它身上的部件就全都換過了，那這輛機車還是原先的那一輛嗎？”

“……我不明白，你先回答我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說過吉莉安可以回來嗎？”

“當然，吉莉安是可以回來的，就好比機車壞掉之后可以砸掉再造一輛新的一樣。”

萊西這次沒有應聲，只是開始控制不住地喘著氣。

“所以你也明白了吧？我可以捏一個吉莉安出來，她有著同樣的身形，同樣的記憶，但卻不是同一個人了。”

“我不承認！”萊西忽然大聲喊道，“有同樣的記憶那就是同一個人！”

“你是這樣想的啊，也不錯，起碼有些慰藉。”

“洛倫！”萊西焦急地想要說服洛倫，或者說服自己，“就好比你說的機車，換了零件也當然還是同樣的機車啊？吉莉安的記憶都還在，只是換個身體而已，肯定算同一個人啊。”

洛倫笑了幾聲：“嗯，關于機車的問題我也是這么想的，只不過重點在于時間。”

“機車一個月換一次零件還算正常，那如果一天一次，甚至一秒鐘一次呢？”

“那個時候你還能說機車沒有發生變化嗎？”

“吉莉安她可是死于消解，在幾秒鐘內就連痕跡都不存在了。”

萊西緊咬著牙齒，竭力克制自己想要落淚的沖動，艱難地說道。

“那……你當初為什么要跟我說……吉莉安是可以回來的？”

“……”

“說啊！”

“啊，其實我不想這么說的，畢竟時間總會沖淡悲傷，只是萊西……你的悲傷似乎去得太快了些。”

“不……”

“你不就是這種人嗎？只要當時沒有被壓垮，就會找理由來接受這一切，速度還奇快無比，不是嗎？”

“不……不……，我……啊！！”

本來情緒就有些失控了的萊西發現洛倫那邊直接結束了通話，頓時理智就崩潰了。

“不是的！不是的！！”

在精神崩潰中逸散出的力量給了周圍的火元素前所未有的刺激，已經漸漸有停歇之勢的火山在此刻爆發出了比它剛誕生時還要恐怖的咆哮。

本來就已經薄弱無比的大陸中央板塊在這等沖擊下直接斷裂，海量的熔巖順著大地裂開的口子洶涌而出，淹沒了周圍早已是一片煉獄的地表。

噴發出的熔巖彷佛失去了它往日里慢吞吞向前爬行的習性，在吞沒了無數的土地后也還是不滿足，于是就如海水那般一浪高過一浪地吞噬著蔓延過的地方，將其同樣熔化后再裹挾著一同前進。

而一直在關注著自己世界的男子則聽到了讓自己吐血的提示：“檢測到生態破壞超過閾值，一切正在進行的成就獎勵已停用……”

同樣想要吐血的還有一直在辛勤轉移民眾的空之賢者，在面對像是山峰傾倒一般的熔巖巨浪時，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竭盡全力地劃下了幾個“透壁之環”，將其中的平民轉移走。

然后看著剩下的人連哭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被熔化到連骨頭都不剩……

“異界人……你們欺人太甚！！”

暴怒的空之賢者終于在此時同意了哈米斯提出的那條建議，異界人已經一點底線都不留了，如果繼續優柔寡斷下去，到時候什么都留不住。

一旁陪伴著的理之賢者也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在下一波熔巖撲過來之時，低聲地說了一句什么。

緊接著理之賢者的身上就爆發出了連空之賢者都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的魔力威壓，而撲過來的熔巖也在瞬間就失去了前進的速度，轉而向著天空撲去。

不計其數的巨量熔巖在同一時間從地面升起的景象十分令人驚恐，那迎面而來的熱度和光亮甚至會讓人懷疑是否是太陽墜落了。

但最終，越飛越高的熔巖全都消失在了天際，再也看不見了，位于兩位賢者身后方向的半壁城也免去了被熔巖洗禮一回的命運。

空之賢者來回掃視了一下理之賢者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問道。

“理，你把‘放逐’獻祭掉了？”

“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馬上就能再造一個字段的，沒關系。”

“這點我不懷疑，你一向都……只是為什么要選在這個時候？”

“當然是為了增強戰力了，反正將原理拿在手里也沒什么用，還不如獻祭給世界意志增加些魔力量。”

理之賢者自然是不肯吐露自己的悔恨之處。

如果當初，自己獻祭“放逐”是不是就可以阻止那個女子？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其實獻祭這種事理之賢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很顯然，“消解”和“失序”都是她向世界奉上的禮物。

但關鍵在于，包括“放逐”在內，這些魔法都是代行者老師偷偷教給她的，不是屬于她自己的東西。

獻出兩個來換取世界意志的青睞是很好的事情，可要是獻上三個事情就不一樣了。

如果她獻上三個后自己開發不出新的字段怎么辦？到時候不就成了一個平庸的魔導師了嗎？

自己其實并沒有才能……理之賢者絕對不肯承認這樣的事。

也正因如此，當初對方通過某種手段竊取了世界意志時，理之賢者才會表現得那么不堪。

可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是為了增加其他人的勝算也好，將字段獻出去吧，自己已經不想再承受更大的悔恨了……

但馬上，理之賢者就發現了更讓自己痛苦的事實。

已經失去的世界意志的關注又重新回來了！回到自己身上了！

這段時間一直在反思的理之賢者在瞬間就猜到了這是怎么回事，原來如此，世界意志青睞的是魔力量！

進階九階魔導師需要創造出獨屬于自身的字段，而獻上字段雖然會退到八階，但卻可以讓已經停滯不前的魔力上限再度增加。

也就是說，當初世界意志被竊取是因為對方用某種方法超越了自己的魔力量，但也只有一個字段的差距！

只要自己當時果斷獻上“放逐”，便可以將世界意志直接奪回來，然后……然后……

理之賢者痛不欲生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