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美好的一天,略施了拳腳,活動了筋骨,天空中彌漫著粉塵與煙灰,歡迎來到大工業時代!
對手的襯衫雖然臟了,里奧可是干干凈凈的,真是弱不禁風的東西,大言不慚的站在臺上口若懸河,卻不如兩把拳頭,兩扇巴掌有說服力。
這不是里奧第一次去參加聚會,這種聚會他已經去了許多次了,但發作還是頭一次,前幾次他控制住了,這次他真是忍無可忍了。
“沒有什么比一對拳頭更能夠解決爭端。”他還在孤兒院生活時,就從年齡大的孩子們中明白到了這一點。
再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他心里可真是痛快極了。
里奧.貝克拿著一張邀請函,簡陋的手寫卡片,遞給門口那位“貴族看門狗”,盡管他的打扮有些“不合場合”,看門人對這點也頗具懷疑,但是他有邀請函,就證明他是他們的“同類。”
五排,七座,果然游手好閑的人時間就是多啊,里奧貝克被夾在中年男子與老者之間。
“年輕人,把你的耳朵張開了,好好聽聽,這會讓你醍醐灌頂。”牙沒剩下幾顆的老頭頂著干癟的面皮用胳膊肘沖擊著里奧的腰間,讓他感覺有些癢。
“沒錯,我親愛的朋友,看來你已經融入他們了,不是嗎?”右側的中年人上下打量著里奧,“不錯的背帶褲,你一定是位反串者,我的天啊,你這肉塊是真的假的?”中年人捏著里奧胳膊上的肌肉,“你真是費了苦心了,舍得將你這高貴的血肉轉化成下賤的肉塊,我要向你脫帽致敬,salute.”中年男人真的將他的高禮帽摘下來向里奧彎腰致敬。
“我覺得這樣健康,而且充滿力量,這樣我勞動的時候才有勁,不必像你們這些好逸惡勞等著天上掉餡餅的蛀蟲一樣期望著有別人來給你們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我的一切都是靠勞動換來的。”里奧這話說錯了,他以為自己只是小聲的說了一句諷刺的話,沒想到附近的人都聽見了,該回頭的回頭,該探脖子的探脖子。
“你說誰是蛀蟲?”前排一位年輕人將領帶塞進褲子里,嚴厲的看著里奧。
里奧內心的火苗已經開始被點燃了,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里奧有些激動,“你們啊,蛀蟲們。”里奧的目光對視著眾人,噴著廉價刺鼻香水的女人,趁機揩油的男人,捂住嘴巴驚訝的女人,怒目而視的男人,眾生相都在里奧眼里,他們高貴又如此鄙夷,他們精明又如此愚蠢。
“你再說一遍。”年輕人的怒火好像要把他干癟的身體點燃,胸口的紅色領帶也因此從褲子里鉆了出來。
“哇偶!我的兄弟,我只能說你演的太逼真了!”里奧身旁的中年人站起身沖里奧鼓掌,“兄弟姐妹們,難道我們不應該為他獻上掌聲嗎?你們看看這位老兄,一身的工裝,一身的肌肉,他為了能夠融入那些粗鄙的人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就因為有這樣的人,我們才能夠更加了解敵人,我提議,為了他的付出與勇氣,在演講開始前,第一波的掌聲獻給他。”中年人將禮帽脫下夾在腋下,帶頭向里奧鼓掌。。
“哇偶!”禮堂里果然響起了并不熱烈的掌聲,剛才那位同里奧對峙的年輕人將信將疑的坐下,里奧十分不解。
中年男人輕輕的將雙手下壓,緩緩的坐在椅子上,他貼到里奧耳邊,“你應該謝謝我,我的老兄。”
“謝什么?”里奧一頭霧水。
“這是我的名片,祝您過得愉快,我很樂意為您拍幾張照片留念,如果您有時間請一點來采訪我。”
里奧接著名片,看著這莫名其妙的男人走出禮堂,“歐利蒂絲莊園,攝影師,約瑟夫。”里奧讀著上邊的花式字體,“花里胡哨。”
男人一離開,大戲就開場了,幕后走出一位干巴的火柴棍,瘦到里奧能看到的他的骨頭,這可比前幾場的演講人遜色多了,里奧心里好笑,這種吃不飽的東西還能有力氣說話嗎?
可隨著演講的進行,里奧不再這么想了,這個小瘦子雖然干癟,但他所說的話就好像蘊含了巨大的能量,這股能量在他看來沒有什么,但是對于他身邊這位同樣干癟的老頭來說卻無異于回春藥,好像能夠把這位牙齒都快掉光的老頭子帶回他的年輕時代,這老頭喊著,叫著,唱著,他稀松的牙齒上下擺動,嘶啞的嗓子不斷的怒吼著,發抖的手臂握緊了拳頭。
夠了,對里奧來說足夠了,他心里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臺上的每一句話聽起來沒有市井的臟話粗俗,但卻比臟話要凌厲無數倍。
他有備而來,一顆煤球過去,算那火柴棍躲得快,第二顆又被他躲過了,第三顆他才剛扔出去,就已經有人起身退場。
里奧選擇了與眾人不同的路,他嘴里嘟囔著,嘶吼著最粗鄙最不堪的臟話,一句話罵給一個人聽,每一個從他身旁擠過的人都能聽到他的語言,那是最純正的鄙視,最單純的侮辱,他們聽不進去的捂著耳朵,聽得進去的也選擇快步離開,沒有人反駁他,沒有人制止他,更沒人敢沖他揮舞拳頭,在演講前同他對峙的年輕人在經過他時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
“把你的臟手向下摸摸,看看自己還有沒有種。”里奧狠狠地在他耳邊咬出一句,一只左手生生替他抓了一把,一聲嗚嗷的慘叫,短短的幾秒或許需要這位年輕人用一生來治愈了。
十幾秒鐘,里奧走到了臺上,這里一覽無余,團結的人們團結著離開,沒有人肯回頭看看發生了什么,那老頭干癟的走著,每一步他都要扶著椅子,看來藥效就那么幾分鐘,回春之后他要面臨的是更加嚴峻的創傷。
里奧痛快過后,掏出懷表,該離開了,這漫天的粉塵與煙灰,多么美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