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師!”
奪門而出的云卿,沒有在房間里看見任何人,房間外的走廊,也是空無一人。
攥緊手中的一小沓照片,云卿喚她的聲音在空蕩里回響,咚咚反進耳膜的動靜,鼓得腦子嗡了一陣又一陣。
云卿再次看了手中的照片,摩挲多少遍都還是自己。
怎么回事?
這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是一直在否認嗎?
你不是否認自己不是安瀾嗎?
為什么,要躲著我?
云卿……不是安瀾的女兒嗎?
她又把手中的照片又攥緊了好幾分,那些過了塑的照片邊緣在云卿白皙的指節里勒出道道發白的痕跡,好像似乎下一秒就要刺破皮膚,溢出血來。
站穩腳步,云卿就開始直直往樓下跑去。
你不能躲著我。
你要和我說清楚。
一樓又一樓,一間又一間。
云卿就這么在藥學院胡亂尋找,橫沖直撞。與本該進入新一天學習的U計劃氛圍極度不和。
幾次,她推開門沖進人群里,都險險撞倒正在做實驗的儀器,打斷正在做實驗的工作人員。
“你是那位新來的學生吧?”終于,藥學院里有人認出了她。
那個成員像制止她一般伸出手,云卿下意識馬上抽開了身子,瞳孔泛紅,眼里的淚水乘不住那些胡亂的思緒帶來的重量,從眼眶里砸下,漫在話語的委屈里:“我找安老師……”
看到云卿眼里落下的淚水沒有控制,一副極大的委屈模樣,那人趕緊收回自己的手,壓下自己被打斷實驗的憤怒,對她說:“你要找安老師,那你要問Eagle啊,它可以定位的?!?
像是被點醒一樣,云卿愣愣點頭:“謝謝……”
隨后,她又像沒命一樣往外沖。
“同學,你不能這樣跑的!”
身后的聲音,不知道云卿有沒有聽見。
走廊中央,云卿站定腳步,抹去臉上的淚水,啜著哭腔嗓音對天花板喊著那位智能AI:“Eagle!”
“云卿同學,有什么可以幫你您的嗎?(?'?'?)”
“安老師……在哪里?”
盯著天花板投射下一個虛擬屏幕,在顯示的U計劃平面圖里,上方標注著一個不動的紅點,伴著Eagle的回答:“識別到安老師的定位信息停留在藥學院的實驗三樓,距云卿同學大約30米,但Eagle無法識別到活體準確信息,請云卿同學確認安老師是否在U計劃的可視范圍內?!?
云卿看著屏幕上的箭頭,自己的綠點和所謂安老師的紅點在同一條直道顯示,她一回身,空空的走廊里看不見任何她要找的身影。
但循著定位,云卿在地上撿起一片帶芯片的布銘牌。
上方的中文字清楚的繡著:安瀾。
云卿也在使用U計劃的衣服,這個銘牌是每個人領子上都有的,上面的芯片可以查到對應人的信息,但是一旦離開活體,芯片的信息就會標紅,示意查詢到的信息無效。
這張布銘牌,一看就是安瀾從領子上扯下來的。
上面有著專屬彩領教師的彩色縫紉線,圍著那中文字樣,留下主人扯下銘牌時帶出的線頭。
云卿腳一軟,馬上就要站不住,云卿沒想到,那些被塵封多年的秘密,在公之于眾時帶來的痛楚和不解會死死的捆住她。
她實在不明白,安老師為什么不能是安瀾?
是了又怎么樣,她從不在乎自己的母親是什么人。
你發生過什么事我不能知道嗎?媽媽……
我好像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你不能當那個媽媽……
那些有關安瀾的細節一一在落下的淚水里呈現,在想不通和不理解的心緒慢慢消磨,用尖銳的刻刀劃下清晰的一道又一道。
“云卿同學,不舒服要來找安老師噢?!?
“這些都是安老師做的,云卿嘗嘗看?!?
“云卿,安老師會一直在等你的?!?
她總是想挽她,總是想親切的摸摸她的頭。
但又總是發覺不合適宜后收回手,在云卿故意躲開后又關關切切……
另一邊,易臨淵的休息間。
“所以這么一大早的,您弄成這副樣子,只是因為云卿要認出您了?”
“嗯……”安瀾在易臨淵的房間里走來走去,手抬起又落下,滿臉的無措,眼里漫出許多濃郁的哀傷。
她的領子蓬亂,身上的衣服也亂,一刻鐘前安瀾來到這兒時,用的是彩領的全域權限,急促的步伐讓易臨淵剛剛下意識就抵到門邊設起了防。
他沒見過安瀾這副樣子。
易臨淵很小就跟著安瀾,即使有一個十八歲的女兒,安瀾其實也就才僅過四十歲。見慣了她凌厲執著于基因藥學研究的樣子,這副被無頭情感纏繞不安的模樣倒是無比反差。
從云卿來到U計劃開始,易臨淵一次又一次的見到了失了神般的安瀾。
先是事無巨細的和易臨淵吩咐云卿到來U計劃的事,放下已經滯后的研究去關注云卿金獎的評比,在云卿到來的第一天就馬上把云卿從車上接走,那時在訓練場著急的拉住要背走云卿的他,聽到云卿放棄學習的想法在靶場里強裝鎮定,下一秒卻又在靠窗的地方東張西望的尋找云卿的身影。
安瀾有一個女兒,叫云卿。
安瀾也有一個最偉大的實驗品,叫云卿。
極其矛盾的母親角色。
安瀾在房間里踱步,一副受過了極大刺激一般,慌張無比,腳步凌亂毫無節奏。
易臨淵考慮了一陣,徑直走向房門,就要出去。
安瀾看到他的動作,馬上追上來,雙手攔在門口:“你去哪?”
易臨淵輕推了一下安瀾的手腕,安瀾的手就脫開了門框,他道:“幫你們?!?
安瀾站穩,看著易臨淵走出房間,迷迷茫茫:“幫什么……?”
易臨淵沒有回答,從安瀾身旁伸出身子,只顧自己離開了,而且步伐越來越快。
安瀾遲鈍了好一陣,沒有追上易臨淵,反倒是又返回到房間里面,靠著墻,自心里泛起無數種思緒,壓下原本明亮的的瞳色。
易臨淵的靴子踏在地上的聲音清晰而又沉重,有節奏的悶響像審判的倒計時。
安瀾不知道該如何等待時間的流逝,這些分秒之后的波動,似乎對她來說是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