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桃花爍爍
桃花好看不長久,皇宮里的女子也一樣。人們喜歡漂亮的女子,帝王的后宮更是美女如云。
梅兒在沒事做的時候,她也很喜歡到桃花樹下的池塘邊看美女,宮里的女子都是各地送上來的,環肥燕瘦,就是洗衣的宮女都是長得很標致,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很喜歡坐在水邊看自己的倒影,會不會是愛上倒影中的自己了呢,有點,但那是自己的倒影啊,自己怎么可能愛上自己?倒影中的女人的衣服雖然沒有那么華貴,但是很素雅,她的頭上雖然沒有很多飾品,但是插著一把勁瑩剔透的玉梳子,更有做工精致的金鑲玉步搖,耳垂上是對玉鳳鳥,白皙皮膚上透著紅色,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宮里的女人都按級別有專門的化妝品,自己的很多服飾都是皇上特許的,最好的衣料,最好的做工,只要自己張口什么老皇帝都能滿足,那些宮女太監一個個巴結還來不及。
夫人更是有丫頭太監服侍,梅兒倒是歸總管服侍的,王公公偏偏又是極會打扮的,把自己終日打扮得如花似玉。
可是也許也有人愛上了她,桃樹下有一雙灼灼的目光,她迷茫了,紅暈上了臉頰。
翠兒上去查看卻沒發現什么,王公公卻露出神秘的微笑。
“公公、你知道得最多,為什么有人眼里會發出灼熱?讓我的心跳得好快。”梅兒情不自禁捂住了胸口。
“梅兒姑娘莫非思春了?”王公公說道。
“思春。”這不是好詞,自己也搞不清什么叫思春,但是和男女之情有關,曾記得幾天前皇后生日,看過一出叫《牡丹亭》的戲,里面的杜麗娘似乎就是這般,不由得臉漲得更紅了。
“不要胡說,”梅兒羞得跑開了。自己難道真的想男人了嗎?那花叢中那個偷看的會是誰呢?看背影像是太子。
“姑娘,誰都有這時候,姑娘正當青春,怎么看都似一朵桃花,你叫人怎么不多看幾眼。”翠兒說道。
“上次嬤嬤讓我陪侍前給我看了幾張圖,我真是不敢看,你看清了嗎?”梅兒想起了這件事,本想轉移他們的話題。哪知道翠兒捂著嘴笑了起來,
王公公說道:“夫人沒看見是件好事,如要生兒女,必須好好瞧瞧,夫人可能年紀尚小,不習慣,以后懂了就好了。”
“為什么呀。”梅兒問道,只看見翠兒棒起了腹部在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笑什么呀,你們誰再笑,我讓皇上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頭。”梅兒說道,也不知道為什么梅兒學了這一招。翠兒于是連忙低下了頭。
“姐姐,逗你玩的。”梅兒知道嚇著段翠兒了。
“夫人,你可別逗……”
看著翠兒的樣子,楚楚可憐,梅兒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一把摟住了段翠兒:“好姐姐,對不起了,我……我求饒,行嗎?”
段翠兒說道:“夫人,奴婢擔心的是你的安危,這宮里不比家里,你那么任性……”
梅兒笑了:“漂亮的翠兒姐姐,我以前可比現在瘋多了,現在已經好多了。何況這里我也不會多呆……”
野小子一直當慣的人,被送進這高高的宮墻內,真是個餿主意,這幾天悶著很,幸虧有個傻小子給自己玩,梅兒這丫頭竟然是這么看太子高懷德的。自己從來不去找他,他也主動跑過來。裝傻充愣是我們這位小爺的本事。
“今天我去京城里最繁華的街了。”太子說道。
“這關我什么事?”梅兒有幾分羨慕,本來那逛那大街根本不是什么難事,可現在好似籠中鳥。
“梅兒,你看我給你買了什么?”太子說。
“你買了什么,我都不稀罕。”梅兒的話酸溜溜的。
“你會喜歡的。”
一個小太監舉著一只蝴蝶風箏上來了。
“是風箏啊!宮里能放嗎?”梅兒說道,“我看也只能掛在墻上看看。”
“我要放誰能攔著?”太子說道。
“可我不行啊,被皇后娘娘知道了,還不要受罰啊。”梅兒說道,“我可不愿意再犯規了。”
“你不是說你有我父皇的免罪令嗎?”太子說。其實皇帝怕梅兒到處闖禍,一定會惹上受罰的事,所以給她寫了道旨意。
其實這幾天真是憋得慌,放風箏這種小孩的玩藝,本來也激不起他的興趣,不過能出去跑上幾歩也不錯。太子倒是很積極,拉起了梅兒的手,要教她放風箏,梅兒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躺在病榻上的老皇帝說:“去玩一回吧,朕看你也憋死了。”
太子得了令,更是拽著梅兒出去。不會玩風箏那是裝的,但是還要裝得一點都玩不好,這么一來,太子可起勁了,宮女們就看見他跑前跑后,與福夫人在一起,但是皇帝都不管的事,就算他們兩個有越禮的行為,也沒人敢說。其實老皇帝根本就不應該和年輕的梅兒是一對,看上去梅兒更有點像和太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皇帝也出來遠遠地看著他們嬉笑,臉上露著笑臉,誰都知道這幾天皇上對梅兒姑娘就像是女兒,似乎一點都沒那種對妃子的情。
清吟宮是皇帝不許大家去的地方,風箏偏偏飛到了里面。
太子說別去撿了,可梅兒偏偏要去。太子不肯跟著去,于是遠遠地看著梅兒去敲門。
門里的房舍有段時間沒修了,因為是冷宮,所以管門的太監不放梅兒進去,用力推上了門,可他哪能推得過梅兒,看著梅兒進來,也只能上去行禮:“不知姑娘何人,到清吟宮做什么?”
“我的風箏飛進來了,我來拾。”
小太監忙說道:“這是皇上新封的福夫人。”
于是管門的太監只能前面帶路:“你們拿了風箏快快走。”
梅兒說知道了,可眼睛偏偏看周圍,樹下有一個女子正拿眼睛打量自己。那女人端莊大方,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衣服也很干凈,長得清秀亮麗,并不像是傳說中清吟宮里關著瘋婆子。瘋婆子哪有這個樣子的,這一定就是那個失寵的田夫人。她向自己微笑著,她的笑給人感覺很溫暖。
“姐姐,”梅兒說道,“您是……您到過大將軍府賞過花,您是不是秋水姐姐?我是阿琦。”梅兒覺得這個冷宮里的女人很面熟,應該就是那個田秋水,自己好像早見過她。
那是幾年前的一個春天,桃花滿天飛的季節,田學士帶著女兒秋水來過戚府賞花,戚琦第一次見到了這個貌美如花,知書達理的京城第一才女,只是那時自己還是一個孩子,而兩個哥哥卻很高興。以后據說這位姐姐入宮了,沒想到竟然在冷宮見到了她。
紅云探出了墻,這是春天,一個芳菲的季節,京城最氣派的戚府的桃花園內人頭簇動,這是難得的時機,短短十年這座花園就在京城出名了,而將軍也為了表示與民同樂,特別在桃花最盛的時候開放三日園子,這天戚府的家丁們都忙開了,畢竟怕閑人闖進園子里。
傍晚之時,游人都已經散去,仆人們打掃著庭院,兩頂小轎停在了戚府后門,家人重新打開了后門,小轎中出來一位十四五的少女,還有一位中年人,一身讀書人的打扮。將軍連忙迎了上去,這是皇帝身邊的田侍郎和他的女兒秋水。
秋水上前依靠著父親,田侍郎拉著自己的女兒。女兒秋水要想看桃花,作為父親自然掛在心上,但是女兒已經被許配給了文丞相的大公子文薈,那就是豪門內眷了,所以夾雜在人群中來賞花,怕丟了文家面子,這文家也算想得周到,特別與戚家夫人商量了讓小姑娘單獨賞花,這戚夫人還專門準備了果品菜肴請文家大夫人前來。
秋水才剛知道自己的這件婚事,在戚家見的是自己的未來夫婿,父親借著與老爺們喝酒的理由離開自己,在這陌生的園子里留下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人。秋水不知道東西南北,卻有一個人拉住了她的衣角。
“姐姐真漂亮,夫人叫我來給姐姐帶路。”說話的是一個小童,頭上梳著一對小髻,那孩子長得眉清目秀。
秋水于是跟著那孩子走向內宅,內宅只有女眷才能來,爹爹在外面呢。
“夫人,秋水小姐來了。”小童喊道。
秋水順著小童所指的方向看見了這位鼎鼎大名的戚夫人。這位夫人名聲很響,但是據說她的容貌實在不怎么樣,人又奇妒,但是她能助夫婿建立功勛。
“我是來賞花的,我不想見夫人。”秋水輕聲說。
“姐姐也是大家閨秀,怎么這么不懂禮節,姐姐必須先拜見主人才可以賞花,你放心,夫人不會為難姐姐的,文夫人在屋子里呢。”小童說道。
秋水看了看這個小孩子,十歲左右,打扮得也看不出男女,不過皮膚挺黑的。不過他說得很有道理,于是她跟著這個自稱阿琦的小童進了內堂大廳。眼前的這個女孩自稱阿琦,也就是戚家帶路的小童,沒想到長大的她還真漂亮。秋水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秋水看了看手中揀來的風箏,上面寫著一行字:“東宮購于西市。”
“這應該是太子的東西吧!”秋水說著就把風箏遞了過去。
梅兒開心了,上來就要來拿風箏。但是被人擋住了。
“夫人,您快走吧,別讓人發現您來過。”那看守的太監從秋水手里搶過了風箏塞到梅兒手里。
梅兒真想打人,于是瞪大了眼睛,但是想起王公公還有父親,又看了看秋水,秋水正在搖頭,那太監又一次說道:“姑娘還是不要被人發現來過這里好。”
梅兒于是拿起了風箏,管門的太監連推帶拉把她送出了門。
太子看梅兒出來,迎了上去,梅兒心思卻不在腳上,不知腳下有石頭,一不留神絆倒在了太子懷里。太子一下子摟緊了她:“小心些!慢慢來。”
梅兒突然覺得這樣很溫暖,她從來沒有這么被人抱過,情不自禁地把頭靠在了太子的肩上。太子也緊緊握著梅兒的手,望著太子的眼睛,梅兒的心跳得更快了,這是什么啊,對面的傻小子有什么好的,可為什么難以自控。她任憑太子撫摸著自己的臉。
“殿下,梅兒有一件想不通的事,清吟宮的那位夫人怎么會是瘋子?”
只見太子愣住了,半響才輕聲說道:“梅兒,宮里的事千萬別問。”
“為什么?”梅兒卻盯上了他。
“因為每個人都有秘密,而別人的秘密不應該打聽,她只會給你帶來無窮的傷害,就像你,千萬別去再打聽淑妃和皓月的事了,免得我母后生氣。”
梅兒心里憋著慌,于是輕輕地把拳頭敲在了太子的胸口:“膽小如鼠,真沒用。”
太子一把拉過她的手,輕輕說道:“真想救她,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做,你要想救那也要想好了,你想過把她安置在哪里嗎?”
太子說得有道理。梅兒不再說話了,因為按自己的魯莽只會添亂。
早有多嘴的,把這事告訴了皇帝,這個福夫人不僅把太子指使著團團轉,兩人更是沒有顧忌,拉拉扯扯。兩人一起撿風箏,爬假山,一團小兒女之間的矯情,老皇帝得知后,似乎很享受這點,遠遠看著,不僅沒有生氣,竟然還認為有趣。他覺得這場景就在二十年前發生過的,自己是那么年輕而淑妃是那么純真。
“皇上,梅兒簡直是狐貍精轉世,小小年紀就不知羞恥,不顧自己身份與太子廝混。臣妾一定要給她點小懲罰。”
皇后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他身邊,似乎帶有絲怒氣,皇帝卻一把拉住了她。
“小兒女難得那么開心,我們就不要去干涉了。”
“她現在是您的妃子,而懷德是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怎么可以那么失禮,整天拉拉扯扯,讓皇家臉面往哪里放。”
“唉,你不覺得朕對你才是真心的嗎?你不想有人針對你,朕忍痛答應了,表面上因為思念淑妃朕才收了那女孩,但是她畢竟不是淑妃,你不應該針對她,她就像一張白紙,天真無邪,何況她呆在這里的時間不多了,為什么不讓她開心點。”
皇后明白梅兒進宮是自己做的孽,自己遲遲不肯答應皇帝公開免了后宮妃子陪葬的舊規矩,她同意用那個女人的女兒來安慰皇帝不多的日子,雖然她們是母女,但是梅兒那種無邪的眼光,讓人覺得憐愛,她看上去什么心機也沒有,更是不知道什么是憂慮,自己的打算是不是殘忍些了。雖然后悔了,但是她永遠不會說出后悔兩字。
“那孩子本不應該在這里的,都是你的執著,你不覺得她有她娘的風范嗎?但是她和淑妃完全不一樣,她是個好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恨。”皇后說。“我怕的是以后我無法向戚將軍交待。”
皇后不了解梅兒,她一直呆在深宮里,她見到的梅兒就是無憂無慮的。她也知道梅兒是戚將軍的女兒,夫君不想得罪這位手握兵權的將軍,卻不知道梅兒的另一重身份。老皇帝卻洞察一切,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哦,朕怎么不覺得,朕知道得她很率真,不過你不要被她的表面騙了,這些事對她來說就是一個任務,朕早有安排。”
“戚將軍也真是,上回選太子妃,怎么會不同意他家女兒進宮,竟會答應你納他女兒,難道他不知道……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恨那個無情女人,對她女兒也故意刻薄。”皇后說。
“她是明月,你想得那么多做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何況那孩子就算能嫁給太子,也恐怕是紅顏禍水,她的命早已有人算好了,只是將軍年老卻膝下無人了。他哪舍得,是朕……”
梅兒與太子遠遠望見了皇后的鳳駕,于是過來行禮請安。這兩人面帶微笑,相向而笑。
老皇帝說道:“皇后,別讓孩子們跪著了。”
皇后由于皇帝的緣故對梅兒態度算很不錯的,沒有發作。何況梅兒只是勾引太子,并不是皇上,皇上都不介意,自己何必自討沒趣,于是說道:“懷德,母后還是希望你主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梅兒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她在皇后得眼睛里見到了一種欲言卻止的眼神,她知道自己這么做的后果,但是她不愿意想得那么多。再說皇宮對她來說只是暫時呆呆的地方,自己什么時候消失都做不了主,父親只說這是個時間不會太長的任務,完成后自己將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總是想著見到太子。
這也算今日有酒今日醉吧,就像大哥戚琮曾經暗戀了秋水,明知秋水看不起他,但是只要能看見她,他很快樂,他說過自己都不知道明日會不會發生什么,為什么不盡量讓自己快樂呢?
大哥始終沒有娶到秋水,因為他得性子讓他把秘密始終藏在了心里,后來大哥娶了大嫂,恐怕大嫂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大哥走的時候還捏著自己的手,他那時才做父親,人生那么短暫,他對自己說他最心疼的事就是對不起嫂子,因為他的心不屬于她,而她卻要為自己獻出一輩子。
“我們別管她,她又不是我親娘。”太子咬住了她的耳朵。
梅兒摸著尚有余溫的耳朵,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個人掏走了,雖然知道他很沒用,但是偏偏自己為他整天魂不守色,自己和他應該沒有結果的,何況這是對未來夫君的不忠,俗話說男女授受不親,想到這里她害怕了。
你根本不會有夫君。梅兒覺得有人在自己的另一只耳邊說話,閉上眼,一個人似乎站在眼前,一個黝黑的少年,手提銀槍,身背寶劍,十多年了,似乎自己沒有在乎過什么,可為什么他在乎?
“我是女孩子,你才娶不到心愛的夫人呢。”梅兒自言自語說道。
“你說什么?梅兒。”有人的耳朵很尖。
“沒有,我沒說話。”梅兒慌張地說道。
耳朵又熱了回:“我已經有了心上人,我什么也不怕,一定會娶到她的。”
梅兒的臉變得通紅。但是又不敢深究,也許太子說的是另外的人。